梅月雪正在炖汤的时候,吕虬晃晃悠悠一身酒气从外面进来了,梅月雪一见他便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道:“怎么又喝这么多酒,睡到这么晚才起,我不是跟你说过这样伤身吗?”
吕虬哑着嗓子翻着白眼道:“我说过,以后你让我杀谁我杀谁,谁要杀你我替你去死,但是我喝酒你不要管,我又不是你的奴隶。”
梅月雪神色一凛道:“你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哪一天我要用你,你还不知道能不能站的起来。”
吕虬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伸手拂了梅月雪一下道:“我的事你少管,你不要觉得你把我带了回来,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是你要带我来的,可不是我非要缠着你的。我来是要问问到底是谁在剁东西,这么吵,吵的老子睡不着?”
他最后这句话是看着梅月雪身后的肖蔚说的。肖蔚见他面色不善,又听闻此人手上有人命,果然此刻一发起火来,身上戾气便涌现了出来,很是骇人,原本热热闹闹的草棚里瞬间一片死寂。
肖蔚不敢贸然搭话,因为她不清楚状况,梅月雪却当她是害怕了,立刻移动脚步挡住了吕虬看向她的视线,盯着吕虬道:“你冷静点,先回去休息,我给你煮醒酒汤,你醒醒酒脑子清楚一点再来跟我们说话。”手背在后面拼命冲众人打手势,猴子看到了之后,连忙悄悄告诉肖蔚:“肖姑娘,大寨主叫你先避一避,快走吧。”
“什么,他这是在跟我打手势,叫我躲着点?”肖蔚心中怦然而动,猴子扯她的衣袖,她脑筋一抽,大手一挥,笑逐颜开大声道:“不用,一人做事一人当,刚才是我在剁肉,你要干嘛冲我来!”
众人都是一惊,梅月雪回头看了她一眼皱眉道:“这儿没你事,你闭嘴。”转头又对吕虬道:“你不要太强凶霸道,今天这事儿是我准大伙儿干的。”林翊也按捺不住冲上来就要拔腰刀,怒道:“吕虬你别太过分了!”梅月雪一把拉住他沉声喝道:“你也退下!”
吕虬看看肖蔚又看看梅月雪,忽然冷笑道:“你护着她?哦!原来是这样,难怪这女人如此放肆。”
“我……我不是护着……”梅月雪忽然觉得吕虬的话似乎有些什么别的意思,不知道怎的他就想到了一些让他脸红的意思,他还没说完吕虬又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倒像是长辈看穿了小辈的小心思似的,他低声对梅月雪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她计较了,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吧!”临走又看了肖蔚一眼,一脸的神情都是在说: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你……”梅月雪见他神色怪异,又羞又气,正想要责问却又不知该如何责问的时候,身后的肖蔚却笑嘻嘻的道:“吕大哥,你大人有大量,谢谢你啦!我给你赔罪,等会一定轻点剁肉,不吵你睡觉啦!”
吕虬不说话,只背对着她摆摆手,他也不在乎雨淋,在雨中不疾不徐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梅月雪回头狠狠地瞪向她,肖蔚立刻将头转向别处,没事人似的哼着小曲儿,轻手轻脚地剁起肉来。
“一不叫你忧来二不让你愁,
三不要你穿错了小妹妹的花兜兜啊,
小妹的兜兜绣地本是金锁链,
情郎哥的兜兜八了宝了镀金钩啊……”
潇潇原本就嗓音婉转,这群莽汉陡然间听到这缠绵婉转的民间曲调《送情郎》纷纷侧目,立时便有人看着她起哄。
梅月雪看着肖蔚怒道:“你唱的这是什么淫词艳曲!”
肖蔚笑嘻嘻地看着他说:“青楼的教习姑姑还能教我什么曲子?寨主你博学多才,不如你亲自多教我几首好词曲,教我念书,那从今往后我就再也不唱这样的曲子了!”
猴子在一旁“嗤”地就笑了,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赶忙背过脸去。
梅月雪脸上一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见肖蔚还是一脸调戏的神情,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甩袖子怒道:“你接着唱吧!”语气里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周围先是一阵安静,跟着一阵爆笑,肖蔚笑得捂着肚子流眼泪,梅月雪原本很生气,但不知为什么,见大家都笑得那么开心,他也忍不住笑了,他想,自己应该是气急了才会笑,要不然就是被肖蔚那个女人带傻了才会跟着她一起笑!
这个死女人!
梅月雪心里暗骂,同时止不住地笑着。
东西都准备好之后,一大寨子的人围着长桌便开始包,还有人准备了小菜,切了秋黄瓜和猪皮、木耳、莲藕,煮了黄豆花生,用老白调好的料汁拌好分盘,也有人在烧水,有人将包好的饺子码好,顺便来回走动传递饺子皮,忙乱而热闹,这些莽汉大多都是第一次动手包,老白便教他们最简单的方法:放上肉馅,合上饺子皮,将面皮捏紧即可,有人老老实实听话,包的整整齐齐,有人不听话故意将饺子包成包子的样子,或是故意偷偷将擀好的饺子皮揉成一团,再用另一张饺子皮包上,看看等会儿是哪个倒霉蛋吃到这只饺子,亦或是偷偷塞进去几片姜片,多加一撮盐……
老白像是位教书先生似的来回游走,指点大家包,有的馅儿放多了,有的馅儿放少了,有的没捏紧,有的忘了撒干面粉,面皮黏成了一坨……老白挨个纠正,遇到包的好的,也会惊叹着夸赞一番。包饺子自然少不了肖蔚,可她手笨,馅儿不是多就是少,勉强包出来十几个,外形都很难看。
梅月雪原本在一旁看热闹,他是寨主,这种事情原不用亲自动手,他也乐得清闲,还能看戏似的看他们玩闹。
他其实早就看见肖蔚也在动手包,看她笨手笨脚的,添馅儿添多了包不上,挤得肉馅和蔬菜渗出的汤汁流了满饺子皮,手忙脚乱地救场,又或是添少了包出来瘪着肚子,成了站也站不住的面片,自己尴尬地看看周围的人动手,见她一脸的呆憨,梅月雪又忍不住“嗤”地一笑。
他假装着溜达了几圈,这才走到了肖蔚身边,盯着她面前包的几只饺子笑问道:“这是什么?”肖蔚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肖蔚白了他一眼道:“再怎样也是我自己亲手包的,我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自己不动手,还看不起别人的人。”
梅月雪道:“我便是初次动手,也包的比你好,看也看会了。”
肖蔚把皮递到他面前道:“那你包一个我看看。”
梅月雪也不怯,接过饺子皮便动手放馅,可是他的包法却和别人不同,他先将皮的左右两边隆起,将一端捏紧,然后左右交替,一挤一捏,连续不断,直到末端,露出一条小尾巴,再将其捏紧。他手速很快很利落,成品落在他掌心,就像一只成熟饱满的麦穗。
“麦穗饺子?大寨主,原来您还有这手艺!”老白兴奋地叫出了声音,众人都没见过,这种饺子褶子多,就像是姑娘的一条辫子收在口上,很是精致好看,纷纷感慨。
梅月雪得意地将饺子举到肖蔚面前,问道:“如何?”
肖蔚才没心情跟他计较谁包的更好这种小事,见那只麦穗饺子就在自己面前,她突然展颜一笑,伸手便把饺子抓走了,然后厚着脸皮道:“谢谢大寨主送我饺子,那我就收下了,等下这只是我的,谁也不准抢……”
“喂,谁说要送你了,凭什么送你!”梅月雪恐旁人误会,连忙反驳,以证实自己并没有打算将它送给肖蔚的意思,是肖蔚自己抢去的。
“要是不送我啊,也行,那你教教我们到底是怎么包的,我学会了就不要你这只了。”肖蔚笑嘻嘻的,麦芽糖似的粘着他,心里暗想:你想离我远点?没门这次可是你自己撞进来的!
梅月雪这个后悔呀!
这个女人,怎么总有理由缠着自己,阴魂不散,她到底想干什么?当大寨主?缠着他跟当大寨主有什么关系?
啊!莫非是……她想要……当压寨夫人!
在梅月雪看来,知道了这一点,比知道她要当大寨主还要震惊!这个女人,一直在在勾引我!
他快速地将事情前前后后地想了一遍,觉得好像真的是!
这时候他再看看肖蔚,正一脸期待地等着他,像是等着一条快要进入陷阱的猎物,他头皮一紧,自己被她骗了这么久,居然现在才发觉,这个女人手段还真是高明啊!
不行不行不行……!我是男人啊,有女人勾引我,被我的魅力吸引……我不该高兴吗?不该得意吗?不该骄傲吗?为什么要退避三舍,那样也太没面子了,反倒总让那个女人得意。
不行,绝不能怂!
“好啊我亲自教你!”梅月雪咬着牙笑着说。
“好啊好啊!”肖蔚是真的开心,尽管她知道此时的梅月雪并没有理解她的心意,只是觉得她在戏弄他,他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才答应的,那她也很开心。
梅月雪故意离她很近,教她学包,肖蔚学的很认真,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麦穗对于肖蔚来说似乎比寻常形态的饺子更容易包,肖蔚试的第一个居然就包成了形,她开心地举了起来给大家看,大家都夸肖蔚聪明,只有猴子识趣地说:“肖姑娘要用心,也是要看是谁教的呢!”
说罢用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瞥向梅月雪,梅月雪硬着头皮一笑。
吃饭的时候,梅月雪已经完全尝不出饭的味道来了,肖蔚并不坐在他的身边,可他满心满眼都是肖蔚,就像是住在心尖儿上似的,他恨她,也怕她,他不住地提醒自己要提防她,却还总是在中了这个女人的圈套之后才明白过来,真是让他很头疼,很烦,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烦过一个人,也从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时时刻刻地记着。
中午吃完饭之后,雨反而越下越大了,大家无处可去,只好都在屋子里休息。
梅月雪小憩醒来之后坐在桌边喝茶,林翊侍立在一旁,梅月雪看着窗外的雨,突然问道:“林翊,我发现肖蔚一个秘密!”
林翊疑惑地道:“什么秘密啊!”
梅月雪转过脸来,神色凝重地看着林翊说:“我感觉,她想要当压寨夫人!”
“噗!”林翊一口茶喷了出来,试探着问道:“是人家想,还是公子你想?”
“胡说!”梅月雪一拍桌子:“林翊你疯了,我怎么会看上那种女人!”
林翊噘着嘴道:“我也不想这样想的嘛,可是你看看你自己,满脑子全都是肖蔚,连书也看不下去了。自从那个肖蔚来了之后,你就像变了个人,她在的时候,您要么看着她发呆,要么就看着她傻笑,再不就是皱眉,奇奇怪怪的,人家不在的时候,您又总是提起她,您是不是中了她的邪?”
“什么,哪有!我……看她也是因为恨她,我是在想办法对付她呢!”
林翊撇撇嘴道:“得了吧!您今儿个教人家包饺子,包的不是挺开心的嘛!”
“林翊,你小子是越来越放肆了啊!我的事情你也敢胡乱议论?猴子他们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梅月雪压低了声音,后又忍不住弱弱地追问道:“我……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经常……提起那个女人?”
林翊只含糊地回答了一句:“反正我是这么觉得。”
梅月雪叹道,低声说:“其实不瞒你说,我总觉得肖蔚这个女人不简单,她步步为营,就是为了当上压寨夫人嫁给我啊!可是我居然还把她留在了寨子里,就像是中了邪似的,你说我这个人,怎么总是那么容易招蜂引蝶呢?我的魅力就这么大?”
林翊见他承认,讽刺道:“您这回招来的可不是蝴蝶,昭华郡主才算是蝴蝶,她是只蜜蜂,还是只毒蜂!”
梅月雪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她不是毒蜂,毒蜂只有一根刺,她是只刺猬,浑身都是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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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情郎》不是笔者本人创作的,只是引用了相声演员们的版本,为防止不了解的读者误会为笔者自创,特做此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