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庭远却是不为所动。
朱珠沉默了半晌,瞧着冷墨那已经磕出血的额头,目露不忍,遂拉了拉司庭远的袖子。
司庭远侧首,一眼就瞧见了朱珠的神色,皱眉道,“你要替他求情?”
他?田太傅,或是冷墨?
司庭远不愿多想,只等着朱珠开口。
朱珠可没司庭远那么多心思,她虽恨田太傅的险恶用心,差点儿将司庭远和自个儿逼上绝路,但到底是可怜冷墨的那一片孝心。
谁知,朱珠刚准备开口,就听得那田太傅突然坐直了身子,指着朱珠咆哮道,“不用你这贱妇假好心!老夫所做之事败露,那是老夫时运不济,没有料到乾德帝身侧居然有镇北王府之人!大不了就是老夫舍了这条命去罢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哈哈哈……”
田太傅话毕,连笑三声,突然口中喷出鲜红色的血液来,溅到朱珠白色的衣裙上,似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在四人或怒或惊的神色中,田太傅两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冷墨膝行几步,颤着手去探田太傅的鼻息。
好在还有微弱的鼻息,冷墨松了口气。
但不过一瞬,他那颗心又吊了起来,只因田太傅的嘴角流出不少白沫来。
那黑衣首领半蹲着身子,伸手来探田太傅的脉搏。
“启禀世子爷,田太傅中风了。”黑衣首领收了手,回了司庭远。
中风?
朱珠心中不禁感慨,这田太傅倒是选了个好时候。
“相公,既然田太傅中了风,怕是往后的日子只能在床榻上度过了,你就饶他死罪吧。”
还有一句,朱珠没有说出口,毕竟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尤其是像田太傅这种骄傲了大半辈子的文人,最是受不了缠绵病榻,歪嘴斜眼的。
司庭远沉默着点了头,算是应了朱珠的话。
朱珠便对冷墨道,“冷公子,既然我家相公不追究了,你便尽快带了田太傅寻个地儿,安置了吧。”顿了顿,又指了一旁的马车道,“那辆马车瞧着还完好,你们就用了那马车吧。”
冷墨低头,沉声谢了司庭远和朱珠,便带了田太傅上了马车,拱手一礼,绝尘而去。
司庭远和朱珠则带了那黑衣首领分别骑了马去与暗二他们汇合。
路上,倒是有了时间去细问那黑衣首领。
“方才多顾着田太傅的事儿,倒是忘了问你,如何称呼?”
听了朱珠的问话,那黑衣首领浅笑道,“不敢当世子妃这一声称呼,您就唤属下“素心”罢。”
朱珠笑,上下打量着素心道,“素心?这名儿听着倒是婉约,可就是与你这英姿飒爽的模样相去甚远。”
素心点头,“诚如世子妃所言,素心是属下原名,乃父母所赐,而属下在隐卫中不过仅得了一个代号火一罢了。”
“莫不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火?”朱珠问道。
“不错。”素心原听闻这世子妃是乡村野妇,虽因着司庭远,不曾轻视于她,但还是存了一两分对其见识的质疑,这会儿听其三言两语,便知其见识匪浅,于是心里的那一两分质疑也去了,愈发地恭敬道,“隐卫共一百人,分五队,每队二十人,分别以金木水火土为名。”
“原来如此。”朱珠顿了顿,眼梢瞄了瞄司庭远像是随意围着自个儿的双臂,其实暗中戒备着,便知他虽从始至终不曾说什么,但对素心还是不信任。于是她道,“素心,那你这会儿便与我说说,是如何进入这隐卫之中的?”
素心也是个聪明人,她贸贸然地出现在眼前二人的面前,虽证明了是曾经有一面之缘的故人,但世事变迁,人心易变,谁又能轻易信任,总是要将实情告知了才是。
“当年,世子爷让大夫救了属下一命,属下痊愈后,便想寻了世子爷报恩。怎料,待属下到了镇北王府,使了银子问了侧门的嬷嬷才晓得世子爷已经随了镇北王爷去了北境。属下无奈,只得离开。可天长日久,银子总是有用完的一天,属下又不舍当了那块玉佩,便在牙婆那自卖自身,想着到大户人家做了丫鬟也是好的,至少能活下去,报世子爷救命之恩。”
听到这,朱珠微微颔首,示意素心继续往下说。
素心继续道,“或许是老天有眼,属下刚入牙行,镇北王府的管事就寻上了牙婆,要为郡主添几个丫鬟。或许属下长得还能入眼,郡主便开恩让属下留在院子里做二等丫鬟。属下想着既然入了王府,就该还了那玉佩,世子爷不在,还了郡主也是好的。属下便寻了机会,将玉佩呈了郡主跟前。”
听得素心提及已经亡故的姐姐,司庭远的眸色深了深,问道,“家姐性子谨慎,光凭一块玉佩,她怕是不会信任于你。”
素心笑道,“世子爷英明。郡主寻了当日里跟着您出府的小厮和车夫,证实了属下所言非虚。继而又考验了属下好些日子,见属下并无任何异动,便放下了心。还瞧着属下对府里演武场的师傅们练功有兴趣,便破例让属下每日里跟着师傅们学上两个时辰。”
司庭远点头,既然能得姐姐的信任,这素心该是个好的。
“属下觉得只要在郡主身侧一日,总有机会见到世子爷。只不过,镇北王爷和世子爷回府的前一日,郡主身边的二等丫鬟已经带了郡主的随身之物先入了东宫,跟着郡主的奶嬷嬷一道守着。由此,属下到底是未曾见上世子爷一面。”
素心那语气里的遗憾,让朱珠忍不住侧头瞧了一眼司庭远,那眼神仿佛在说,瞧瞧,这丫头倒是对你真心实意。
司庭远自然瞧见了,满脸的无奈,自家娘子倒是会瞎想。
不过……自家娘子这是吃醋了吧?!
想到这,司庭远突然觉得心情舒泰,就如同炎热的天儿里吃了那冰镇的西瓜。
司庭远那一会儿无奈一会儿淡笑的模样,让朱珠一阵莫名其妙,若不是有外人在,她倒是想伸手去探一探自家相公额头的热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