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和顾侠目瞪口呆地看着厉一依的背影，好一会两人才对视着，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担忧。
“师妹这是……”顾侠低声地道，“这是……”
顾侠“这是”了两声，却无法确定厉一依到底是什么状态。
“她还记得楚宁，记得我们是她的师兄，可她……”
顾侠转头再看着厉一依的背影，这么片刻时间，厉一依已经走进了山村。
她没有进任何一间房屋，而是笔直地走到了深井处，就站在深井的前方，好一会，盘膝坐下。
“师妹她这是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记忆，被冲击了？”顾侠低低地道。
“可能是受到楚云霄执念的影响。师兄，你记得师妹第一次从禁制内出来之后，情绪大变吗？”林立也说道。
顾侠点头，“是的，那一次师妹的情绪上受到神念的影响，变得暴戾了。但这一次，她不是神念受到影响，师弟，这一次师妹怕是真正有麻烦了。”
林立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兄，我原本想将师妹拖一段时间，让她尽快回想起来，她只是读了楚云霄的记忆，不是楚云霄。
但现在看来，尽快回到神符门才是最好，但我只怕到神符门之时，师妹会受到刺激。
”
顾侠沉吟片刻道：“我去和师妹谈谈，开诚布公，看看师妹的反应吧。若实在不行，我们先给师父去个信，还有楚宁那边……唉。”
顾侠摇摇头，丢下林立，也往村子里走去。
水宅这边确实还有善后的事情。
水宅大宅还在，这阵法与大陆修士，就是鸡肋，毁掉了可惜，不毁掉完全无用。
也不能说完全无用，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有顾侠陪着厉一依，林立完全放心，和张扬卫梓一起研究着水宅的后续。
张扬和卫梓见将厉一依留住了，暂时松了一口气，直到李漠寒许诺，亲自布阵阵法，将水宅封印了，才再和林立道：
“林立，你和我们说实话，你那师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前后判若两人，我们不信你没有发觉。”
张扬的神情上，已经不见了早些时候的凌厉，他深深地叹口气，担忧地道：
“林立，我们知道你们师门师兄妹情深，你师妹刚刚帮我们解决了这等大患，我们也实不该对她有所怀疑。
但林立，若你是我们呢？别人不清楚，你可是清楚的。
海域一再往外扩展，大陆边缘的妖兽森林，又快到了兽潮的时候。
黄沙地带，这些年来也屡屡
出现不知名妖兽，便是瘴气地带，也出现过一两次瘴气翻滚，异常现象。
现在就是我们大陆的中心，也出现了鬼蜮鬼王。
如果鬼王不受控制……林立，我么担忧的心，你知道的。”
张扬的话，不能不说很诚恳了。大陆平静了数万年了，可这百年来，边缘地带越来越不稳定。
普通修士还不清楚，但是他们高层的却都知道，一旦大陆边缘失去了屏障，对整个大陆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林立的神情缓和了些，语气也和缓了点道：“不是我隐瞒，实在是我和师兄连同师妹自己也都还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两位道友尽可放心，师妹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危害大陆的事情的。
便是那鬼王，在师妹手里你们也尽管放心。”
但林立知道，他口中说着让张扬卫梓放心，他心里却是不放心的紧。
他还并不知道楚云霄的执念是什么，就担心厉一依也不清楚。
但至少眼下，他是不放心厉一依回神符山的。
楚云霄是被神符山掌门陷害的，虽然那时上古时期的事情了，但谁又知道楚云霄的迁怒，会不会一直延续。
林立在内心里深深地叹口气，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后悔将厉一
依找来这里。
可如果没有找来厉一依，这鬼王若是现世，哪怕是被水月寒得去了，大陆岂不更是内忧外患？
顾侠走到山村里，也慢慢走到村子的中心，在距离厉一依不远处站下。
“师妹，你能告诉我，你现在是谁吗？”顾侠问道。
厉一依动了下，站起来：“大师兄说的，我当然是你的师妹，厉一依了。”
厉一依转过身，看着顾侠。
她当然是厉一依，但神情上分明又不是厉一依。
顾侠的视线落在厉一依的眼睛上：“那，师妹，你知道你和之前变化很大吗？”
厉一依点点头，悠然地道：“怎么不知道呢？师兄。”
顾侠怔了下，失声道：“你知道？”
厉一依唇角向上牵了牵，“自然是知道的。”
看着顾侠惊呆的表情，厉一依无语地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头部道：
“我这里，不单单是阅读了他的记忆，我走过了他走过的半生，掌握了他半生掌握的东西。
师兄，你说，我怎么还会和以前完全一样呢？”
厉一依抬头看看天空：“蓝天依旧，但我不再是从前的我了，我不是楚云霄，但也不是从前的厉一依了。
师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
厉一依说着，背转身看着深井道：“这里的后续，应该用不到我了。”
顾侠无言良久。
他无从体会厉一依此刻的内心，也许厉一依只是需要时间去消化脑海里多出来的记忆。
无论如何，厉一依都是他们的师妹，他不相信就因为楚云霄的记忆，过去的厉一依就会消失了。
回程，依然是顾侠一个人同厉一依坐在宝船上，厉一依全程都在闭目沉思。
厉一依在想楚云霄的过去，也在想自己的过去。
从修神术运行之后，厉一依就感觉到她变了个人一般。
但这种变化的感觉很好，她体会了，就不想放弃了。
修士的一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修行，不但筑基结丹凝婴化神，还要飞升。
而飞升之前，首先要做的是成为这个大陆的首屈一指。
他已经接近成功了，她不过是才开始。
她得到了他所有的一切——成长的经验、阅历，修炼的功法，掌握的法术，甚至还有炼丹制符炼器所有的经验。
得到了这些，她还能是简简单单的她吗？
这个大陆和过去一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怎么会拘泥于做一个小小的阵法师？拘泥于神符门做一个大师姐就满足了？
绝对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