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夭夭破水而出, 像只小狗一样甩甩头上的水,爬上救生艇。用干毛巾仔细擦干身上的海水,这才来到琴酒身边。
微凉是手贴在琴酒的额头上,掌心下的皮肤有些发烫, 她却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
“比之前好多了, 再过一会应该就能完全退烧。”这两天,琴酒一直反反复复发烧, 吃药也没多大用, 可把路夭夭吓得不轻。
琴酒躺在救生艇上,脸色红润,嘴唇发干开裂, 整个人没有一丝精气神。
看到路夭夭回来, 这个大坏蛋居然还有力气嘲笑,“又没抓到鱼。”
“我是很没用,抓不到鱼, 但总比你好, 整天病歪歪的。身体这么差,那一身腹肌该不会是假的吧。”路夭夭一边喂他喝水,一边嫌弃。
“肌肉还能有假的?”琴酒被逗笑了。
路夭夭撇撇嘴,“不是有那种肌肉伪装衣,穿上就能拥有八块腹肌,可牛掰了。”
琴酒, “……”
“该换药了。”路夭夭翻出纱布和药,熟练的给琴酒扒衣服换药。
用棉签沾着红药水清理伤口周围的时候,她总觉得伤口不对劲, “怎么红红的, 像发炎了似的。是不是你缝合伤口的时候, 没好好消毒,所以这两天才总发烧。”
琴酒撑着无力的身体坐起来,弯腰检查伤口。路夭夭怕他挤压到伤口,赶紧扶着人。
缝合后的伤口,不但没好,还有发肿的迹象。
路夭夭没经验,看不出来,琴酒却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伤口不但没好,反而恶化了。
“剪刀。”琴酒伸出手。
路夭夭赶紧把剪刀消毒,递给琴酒,“怎么了?”
琴酒拿着剪刀,还不等路夭夭反应过来,就把缝合着伤口的线剪了。
线一剪开,本来缝合在一起的伤口再次崩裂。
不似之前那种皮肉外翻,流血不止的样子,而是化脓发黄,甚至还渗水。
“怎么会这样?”路夭夭被吓到了。
琴酒拿过里卡尔送来的东西,一番仔细检查,最后把目标锁定在清洗伤口用的生理盐水上。
瓶身上有一个非常隐蔽的细小针孔,如果不是检查的时候,发现瓶子有些湿,还发现不了。
路夭夭气得浑身发抖,“我之前还以为是没盖好,没想到是有人做了手脚。那个绿头鬼怎么能这么坏,有本事真刀真枪来啊!”
“不是他,他还不至于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琴酒随手把东西丢海里,继续检查其他东西。
最后发现,红药水和退烧药也都有问题。
路夭夭拿着装退烧药的小瓶子,心里很难过,“如果我早点发现不对劲就好了。”
她一天要给琴酒准备好几次退烧药,居然一次都没注意到药有问题,简直太蠢了。
“这不是你的错。”琴酒道:“背过去,我处理伤口。”
“你可以吗?”路夭夭咬了咬唇,小声道:“要不,我来。”
“呵,等你什么时候能抓到鱼再说吧!”琴酒嘲讽完,又道:“我记得还有一瓶白酒,给我。”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路夭夭气呼呼的把酒翻出来递给他,转身坐在船尾生闷气去了。
这两天,大部队那边似乎和恐怖分子发生了混战,枪声和尖叫声偶有响起。
昨天晚上,更是一个不眠之夜,连他们这边都听得到,路夭夭更是拿着船桨戒备了一晚上,不敢睡觉。
之前在海上活动的人,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像惊弓之鸟,再没了之前的轻松气氛。
值得庆幸的是,一个星期快过了。如果不出意外,救援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就在路夭夭胡思乱想的时候,琴酒那边已经包扎好伤口,躺下休息。
“怎么不叫我给你包扎。”路夭夭查看伤口,发现腹部和腿上都没流血,想来问题不大,总算放心不少。
“还有一个香瓜,一个苹果,你想吃哪个?”路夭夭故作轻松的问。
“香瓜。”琴酒淡淡道。
小小的香瓜其实也就比苹果大几号,路夭夭仔细削皮切块,递到琴酒手上。
“你好像从来都没吃过这些水果,尝尝。”琴酒将一块香瓜喂到她嘴边。
“你吃吧。”路夭夭偷瞄一眼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香瓜,忍着流口水的冲动,坚定的说:“我从不吃这些,不喜欢。”
琴酒点点头,也没坚持。
如果是平时,路夭夭那飘忽的小眼神,根本逃不过琴酒的法眼,但他现在着实精力不济,伤口的疼痛又折磨着他,根本没心力去观察一个小丫头。
路夭夭那点小心思,硬是没被他发现。
琴酒的情况并没有因为发现有问题的药变好,清洗后的伤口似乎变成了顽疾,继续折磨着他。
路夭夭也曾试着外出求医问药,但现实就是现实。
她并没有像那些女主角一样,靠着真善美感动男二,感动反派,最后求得灵丹妙药。
甚至,她连个门都没摸到,半路就被几个男女不堪的言语和调笑吓了回来。
琴酒救了她的命,她却连给他找药的勇气都没有。
路夭夭变得有些沉默。
天空爬上了乌云,月亮被遮住了光辉,本就昏暗的海面似乎彻底没了光明,暗沉得可怕。
里卡尔的到来,出乎人的预料。
他用手电筒照照昏迷不醒的琴酒,又照照警惕盯着他的路夭夭,最后无视路夭夭,看向琴酒。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但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应该说。”里卡尔淡淡道:“我也是今天受伤用药的时候才发现,有人在背地里用损招对付我。把你害成这样,并非我本意。”
“本来还想着,等我把船上的人都解决了,到时你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再来与你一战。”
“可现在看来,你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好在,那些叛徒已经被我解决,你这一去,也有人迎接。”里卡尔缓缓举起枪,“永别了,琴酒。”
路夭夭没太听懂里卡尔的话,但他拔枪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没能发现药有问题的愧疚和胆怯不敢求药的愧疚,双双交缠在一起,让她爆发了出来。
她一把拿起琴酒的伯.莱.塔,挡在里卡尔里卡尔枪口前。
“不准,伤害黑泽先生。”她用蹩脚的日语吼着,拿枪的手在却在颤抖。
里卡尔瞥了一眼连保险栓都没打开的伯.莱.塔,冷淡道:“我想先杀琴酒,你让开。”
“不准,伤害黑泽先生。”重复的语言,似乎给了她勇气,她紧紧闭上眼睛,凶狠的扣动扳机。
预想中的开枪声却没出现,她却已经被吓呆了。
伯.莱.塔掉在救生艇上,剧烈跳动的心让她的情绪难以平静。
里卡尔彻底被惹怒,缓缓将枪口对准路夭夭,“既然你如此执着,那就让你先走一步。”
“不,该死的是你,是你害了黑泽先生,是你害了黑泽先生。该死的是你。”她猛然抬起头,漂亮的红色左眼仿佛咆哮着野兽,整个人都变得疯狂,“去死吧!”
她歇斯底里的叫着,“我命令你,去死。”
野兽冲出牢笼!
里卡尔正要扣动扳机,手却不听使唤的调转枪口,放入自己口中。
扳机扣下,子弹射穿他的大脑,瞬间将他射杀。
滚烫的鲜血喷射而出,洒了路夭夭满头满脸,顺着她的鼻子和下巴,一滴一滴往下落。
路夭夭仿佛被抽干了灵魂,整个人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连里卡尔的尸体掉下海都没注意到。
琴酒听到路夭夭的叫声和枪声,强撑着醒来,看到她好端端站在他身边,又无力的昏睡过去。
路夭夭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努力抓着袖子擦脸上的血水,却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啊!”她恐惧的叫着,惊慌失措的跳入海中。
她想要洗去身上的鲜血,却不期然看到里卡尔正在缓慢下沉的身体。
那一瞬间,路夭夭最后一根神经被崩断,她惊慌失措的在海里挣扎,海水冲走了她满身的鲜血,却冲不走她心中的恐惧。
大海,就像粘稠的怪兽,想要将她吞没。
“做噩梦了?”沙哑无力声音,伴随一只苍白的手,将她从惊恐中唤醒。
路夭夭泡在水中,呆呆傻傻的看着琴酒。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疯狂逃离大海。
琴酒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注意到水上摩托,担忧的问:“怎么了?”
路夭夭紧紧抱着他,惊恐的说:“他自杀了,他用枪对准自己的脑袋,自杀了。”
琴酒没明白路夭夭说的他是谁,但船上的血迹,没开启保险栓的伯.莱.塔,都在说明有人死了,但明显不是路夭夭动的手。
琴酒收起枪,将惊恐的人抱在怀里,轻叹道:“都是梦,等明天就没事了。”
“对,都是梦,都是梦。”路夭夭呢喃着,将湿漉漉的脑袋埋在琴酒臂弯里,沉沉睡去。
……
都是梦!
灰蒙蒙的天光下,路夭夭清理干净船上的鲜血,划着救生艇离开原地,离开随着海水起伏的水上摩托。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躺回琴酒身边,陷入疲惫的沉睡。
等太阳出来就好了。
都是梦!
一切都是梦!
是他该死!
不关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