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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球是只聪慧的猫猫, 小小年纪就在宫猫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侍奉在饲主陛下钧哥身边的带爪侍卫。
它还有一个远超某些朝中两脚兽的优点,识时务。
在察觉到饲主陛下和漂亮剑修有话要说后, 煤球便是无声无息地窜走, 去寻阁里总是照顾它的漂亮姐姐蹭猫饭。
钧哥跟着吹雪来到屋中, 他打眼一看,这屋布局很不一般, 有梳妆台、色彩艳丽的百鸟屏风还有花里胡哨的大浴桶,一看就知不是吹雪的喜好。
如果猜的不错, 这间是寻香阁里最为上等的房,平日里住着的应该是阁里的头牌花魁。
钧哥扫视了一圈,房中静悄悄的, 除了他们两人再无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这是吹雪的偏好。平日里他都是不用这香的, 唯有在备战前才会。
显然, 他已经准备好了。
焚香沐浴,静心悟剑, 再等到约战前的最后三天, 他还会开始斋戒。
这是他的习惯, 也是对对手和自己的尊重。
钧哥理解他, 但却不明白为何他会选择落脚于这寻香阁中。
“因为手巧。”吹雪解释道。
吹雪的习惯是在战前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装着打扮也得整洁。
但他在庄里生活久了, 一年也不出门几次,就算出门也总是住在自家的产业里,因此他的身边总是不缺人服侍的。
这就导致他自己在打理自己方面不怎么擅长, 平日里也就算, 但此次是和阿城比试, 神圣无比,他不想给阿城带来不好的影响。
所以,他来了这寻香阁,包下了全皇城花名最盛的三大花魁,让她们帮忙。
花魁不愧是花魁,心灵手巧,洗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帮他穿衣也是搭配极好,最让他满意的是她们给他扎头发一点不会痛。
不像他家侍女,只要他让她们给他扎个利落的头发,她们就给他扎得好紧好紧。
吹雪和侍女们提过这个问题,但侍女姐姐们却告诉他,扎紧了好看。
可是,他是真的痛欸。
要不是他天生毛发浓密,他甚至怀疑现在的自己都秃了。
对此,钧哥深表同情,并暗暗庆幸还好负责他穿着打扮的桃公公足够精致而柔弱,完全不会薅掉他的头发。
钧哥拍了拍吹雪的肩,话题一转便是提到了他的首要目的。
“抱歉。”他说,“我的疏忽,让你西门家添了新。”
吹雪顿了顿,像是在思考这新指的是什么,很快就想到了西门叶。
“无妨。”吹雪摇了摇头,“养得起。”
钧哥迟疑了一下,“那你家人……”
吹雪想起了不久前还在庄中的自己,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仿佛生活在一个世界,怎样都无法连接上庄中众人的欢喜。
“他们,很开心。”吹雪说,“阿福很有干劲。”
“那……”钧哥又问,“你爹?”
吹雪没说话,而是微微偏过头去,透过那半开的窗看向漆黑的夜。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从名盛北域的玉夫人想到邪魅威风的玉教主,接着思绪又从那炎炎的大漠一路北去,来到大禹之脊,那距离天最近的地方,雪山山顶。
那里竖着两块碑,一块叫天涯,一块叫坟头。
只不过天涯碑是花岗岩的,任由风吹雨打它自岿然不动。而那坟头是庄里茅厕用来垫脚的废料,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山头的狂风暴雨摧残下已是开了裂。
连玉罗刹三字都裂开的那种,就好像此人在吹雪心中的身姿,早已四分五裂。
吹雪收回目光,淡淡而不失无情地对钧哥说道,“死人的想法,无需多管。”
“毕竟坟头,都长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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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西域大漠。
难得批阅教中公务的玉罗刹忽感恶寒,一个不小心捏断了手中的狼毫玉笔。
出现了,熟悉的感觉,是吹雪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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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钧哥和吹雪又聊了一些家常。
吹雪说他原本和阿城是约在八月十五的紫金山上,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阿城在即将出发的时候遇到了台风。
好大,连那些喜欢在夜里唱歌扰民的半人半鱼都被卷上了天。
阿城的船也无了,支离破碎了。
最可怕的是,这台风还夹着雷电,差点把阿城给劈到。
据后来阿城通过海东青发来的信件所述,阿城人是没事,就是衣服给烧了。那是阿城唯一一件没有配饰的新衣服,外衣还是他为了和吹雪对决专门拜托大乌龟千辛万苦去深海寻来的纱。
吹雪表示理解,南方夏日的天气总是这样稀奇古怪。就像是他自己,在回北域的路上也差点被劈到。
还是个旱雷呢。
不过据说南方人早就见怪不怪。晴空霹雳嘛,谁还没见过几个呢?
阿城因不可抗力,不得已鸽掉了紫金山之约,而吹雪其实也差不多,因为他回到家后突然发现他的后院被偷了。
他精心培养的花花草草都无了。
他有些伤心,有些难过,调整了好久才缓过了心态。
后来,他和阿城又重新约定,这才有了此次的月圆之约。
只是吹雪有些不解,约战就约战,为何要约在皇帝家的房顶。
不够高,地方也不够平坦,估计还会有闲杂人等来打扰。
吹雪向钧哥阐述了自己的疑惑,钧哥是明白的,阿城只是想趁机顺手了解一切,走下造|反的流程,之后好和吹雪双宿双飞。
但这话钧哥是不能说的。这是阿城给吹雪准备的惊喜,若是由他说出口就不够妙了。
于是,钧哥闭上了嘴。
吹雪并未起疑,毕竟钧哥是个剑修,沉默寡言本来就是他们剑修的本色。
但他们兄弟二人分别多年,好不容易才欢聚一堂,按照阿福的教导,此时双双沉默不大符合社交礼仪。
吹雪决定换个话题,打破这番寂静。
于是,他问道,“如今,你家住何方?”
钧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来走向阳台。
吹雪随之跟上,来到阳台站在高高的地方,和钧哥一起负手而立,遥望着天空,凝视着明月。
许久,钧哥忽然抬起了手。
他指向远方,那个金碧辉煌又不失威严庄重的地方。
“那里。”他说。
吹雪随之一看,瞬时瞳孔一缩,在那面无表情的俊俏容颜下内心掀起了杀伤力不弱于南海台风的惊天海啸——
那里,不就是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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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雪:所以,你,不是去继承家业?
钧哥:是啊。
吹雪沉吟片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好像处处都是毛病。
但有一件事,他是想明白了。
难怪阿城会和他相约紫禁之巅,原来是想方便他们共同的好兄弟阿钧见证这神圣的一夜。
他悟了。
他们约战的不是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太和殿,而是阿钧家的房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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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方便造|反的阿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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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的吹雪心绪涌动,右边的钧哥一无所觉。
两只剑修你看着皇宫,我看着天空,任由皎洁的月光挥洒在他们的身上。
现场再一次陷入了谜一样的寂静。
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但他们自己却知道他们是在用特有的剑修小语种进行着心与心的交流,剑修与剑修的无言论道。
不知又过了多久,可能是到了三更吧,吹雪和钧哥的灵魂终于从天上不知名的剑修宫阙回到了今昔。
钧哥叹了口气。
剑修的交流让他和吹雪再一次感受到了异父异母亲兄弟的亲密,也让钧哥敞开了心灵,终于决定向吹雪吐露他最近的烦恼。
紫禁巅一战有太多的人期待,惊动了五湖四海的江湖人,更有无数剑修赶来,为之见证,献上代表剑修的祝福。
从宗师到雏鹰,从天南到地北。
更有剑修拖家带口,带着全门的希望们前来瞻仰。
没错,说的就是独孤一鹤。
这个老头原本是在闭关的,一听城门吹雪约战,直接关中睡死惊坐起,带着他的七个徒弟三英四秀连夜启程,快马加鞭,狂奔而来。
面对如此热情的剑修道友,同为剑修的钧哥又怎能拂了大家的兴致?
但,皇宫毕竟有皇宫的规矩,承载着大禹的威严和老顾家的颜面,就算钧哥是皇帝也不能让闲杂人等随意进入。
无论是人数还是得以走动的区域定然是要有限制的。
钧哥和菠菜商议了一下,决定从皇家库房中取出宫内专用的绸缎分为八段,以作暂时出入宫内的凭证。
钧哥对江湖没什么了解,也不知将这缎带分给何人最为合适,因此现在他需要的是一个对江湖极为了解的人负责分发。
但,谁又能担起此责呢?
钧哥向吹雪提出了这个问题,吹雪想了想。
吹雪虽在江湖赫赫有名,但却没几个朋友,也不认识什么风云人物。但好巧不巧,望便他那贫瘠的朋友圈,里面还当真有个活跃在江湖各个角落的存在。
更为重要的是,那人近日烦得很,总是来找他谈什么人生,说是吹雪和阿城都是他的朋友,他不愿看见朋友互相残杀。
吹雪很是认真地告诉过他,这不叫互杀。这是剑修与剑修之间最为神圣的交流手段,是他们刻在灵魂上的、对宿命之人最为至高无上的敬意。
总而言之,剑修的事,外人少管。
不过,吹雪也知道那人就是个典型闲不下来的家伙。这些日子老是来打扰他练剑,估计就是因为闲到扣脚。
为了清静,吹雪决定给他找点事来干干。
比如发发什么决战门票之类。
于是,吹雪向钧哥提议道,“陆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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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雪,不愧是最为善良的剑修男子。
即便陆小凤老是打扰他练剑,他也都不记仇,还帮助陆小凤成为新的风云中心。
啊,吹雪,真的,是一点也不记仇呢。
一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