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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菜, 一个见多识广的惊天才子。
他看过很多书,在娘亲的带领下也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人。现在,他还上过战场, 历经过风霜。
可饶是这样,他都未能见过像眼前这般惊天动地的场面。
惊天的, 满目鲜红。动地的,一地死狗。
全都是营里上司的死狗。
天呢, 怎会如此?
菠菜他,明明只是在悲伤自闭了几天啊。这几天他满心都是那封一觉醒来消失不见的信。
他知道他的信在大多数同僚的眼中是大逆不道。明明不过是一个小卒, 却胆敢写下怒斥上司言行的话语。若是此等信件被任何一位上司知晓, 按照这巡戊营的作风,菠菜怕是死不足惜。
菠菜有些后悔,后悔他为何写下信后没有销毁,便是不销毁也该贴身好好保存。
可现在, 一切已经迟了。他不知是谁拿走了他的信件, 也不知他的上司是否会看见。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满是担忧,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却不见有人寻他的麻烦,他心里的石头这才放下了一些。
然后,他,终于想起了他那位在营里交到的新朋友。
好像, 消失了好多天不见的朋友。
他的朋友叫宋青, 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是的, 女子。
虽然小青在女扮男装方面很是努力, 但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 菠菜还是几眼就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一个不知怎么混进军营的美女子。
身为一代美女子,小青身娇却不体弱,两只手臂看似纤细,却偏偏可以倒拔垂杨柳,也可以轻易打爆来找她麻烦的同僚狗头。
或许,是太过担忧自己的狗头,同僚们从不怀疑小青的性别。
小青的拳头坚硬,她的心更是坚如磐石。面对战场中的风沙,她那双小鹿般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单枪匹马冲击人群就是乌拉乌拉。每一次回来都是满脸是血,手中却一定拽着一串人头。
菠菜一度以为他的朋友爱的是掰头。
小青却说并非如此,她只是有一个梦想,想成为大英雄的梦想。
年轻的菠菜并不是很能理解掰头和大英雄的关系,但他还是被小青的梦想打动。
毕竟,他菠菜也是一个有着崇高梦想的男子,如今也和小青一样在为了梦想而奋斗。
于是心地善良的菠菜决定默默给提供小青一些帮助,时不时帮她掩盖一下性别马脚的帮助。
以小青的实力,只要不被抓住性别的马脚,终有一日她定能如愿以偿,成为她梦中镇守一方的盖世英雄。
菠菜如此相信着,就像是他一直相信着自己,早晚可以成为举世无双的大丞相。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菠菜自荐未果,惨遭滑铁卢。
悲伤的他是那么的痛苦,痛苦得面色虽是如常,但心里早已昂起了悲伤的猫猫头,射泪如泉涌。
啊这,就是可恶的成年人世界吗?
好生冰冷。
菠菜在心底抱紧了自己。
无尽的悲伤浸透了他的心底,可生活还得继续。当悲伤过去,一切又恢复如常。
这一恢复可好,菠菜竟是发现,他的朋友,每天都在活蹦乱窜的小青竟是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天呢,那可是小青啊。
活泼如大鹅,英勇如白鹤的小青啊。
她,竟然不见了。
菠菜一阵心惊,就怕她是在他自闭之日被人抓住了把柄。
菠菜向说得上话来的同僚询问,同僚们却表示也不清楚,只知小青是一日去河边时遇见了统领,之后就不见踪影。
什么?统领?在河边?菠菜又是一惊,心想小青这厮不会是去河边洗澡被抓了个正着吧?
菠菜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但又未曾听闻统领下令处置某人。于是担忧的他决定悄悄去探访一下统领府。
他本想绕开守卫,以防打草惊蛇。可谁曾想,他绕都还未绕,这守卫竟是已全部躺倒在地。
再一看统领府那半掩的大门,门缝里竟是露出半个死不瞑目的人。
是上司,是那个撕了他写的七略的上司。
菠菜瞳孔一缩,伸手推开了大门。
然后,然后他就看见了——
血,满地的血!
死狗,满地的死狗!
还有钧哥,他的钧哥,手上的剑还在滴血。
天呢,更为令人震惊的是,钧哥的身后还有菠菜那位失踪好久的朋友,穿着一身舞女纱衣的美女子小青。
小青,一个清纯可爱的少女。穿回女装的她是那么的甜美,拿着板砖的小手也是那么凶猛。
凶猛得一拍一个狗头。
好狠好猛。
这一刻,仿佛天地都寂静了下来。风不在喧嚣,鸟不在叽叫,菠菜的灵魂张开了嘴却也没在咆哮。
菠菜,一个温柔坚定的美男子。他,还那么年轻,还没有见识过太多的山川,还没有因为社会的毒打而趴下。
可现在,他都变了,变得虚弱,变得害怕,变得胆颤心惊。因为在打开大门的那刻起,他那纯真的心灵就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好血腥的场面。
好可怕的一男一女。
菠菜瞳孔地震。
身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钧哥又怎看不出菠菜心灵的震颤。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决定给自己找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必须得在展示他对菠菜关爱的同时又不能伤害菠菜的自尊。
钧哥知道,菠菜打小就是个要强的男子,喜欢自己扛事。若是旁人插手,势必会让他备受打击,严重的话还会怀疑自己的能力。
善良的钧哥又怎舍得菠菜陷入如此不自信的境地?他,可是钧哥最要好的兄弟啊。
于是钧哥左思右想,从剑法想到社论,从人文想到地理,又从菠菜想到父皇。
忽地,他的脑中灵光一闪。
他看似随意地甩开剑上的血,收剑回鞘,然后抬眼对上菠菜那双迷人的眼睛。
他的目光悠远而深长,平静而淡定,淡定得就好像这满地的死狗和他没有半点关联一般。
菠菜也静静地看着他。
菠菜不知他的钧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清楚钧哥为何大开杀戒。但他隐隐有些预感,钧哥的所作作为都是为了他的预感。
果不其然,半晌过后钧哥终于张开了他尊贵的口。
只见他轻启薄唇,语气诚恳而郑重地和菠菜道,“生辰,快乐。”
菠菜:......
菠菜:“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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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菜麻了。
他真的麻了。
他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些年里,他的钧哥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的钧哥原本是个阳间人,善良而心热。可仅仅几年过去,再次相见时这个满身热血的阳间钧哥竟是做起了阴间事。
啊,怎会如此?
菠菜不理解,菠菜不明白。看着钧哥俊秀而正义的面容,菠菜的心都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麻木。
麻木地走进了屋子,关上了门,抬起了坚毅的脚步。
一步又一步,终于,他来到了钧哥的面前,并向钧哥抬起了手。
然后,他就在钧哥的袖子里掏出了两把铁铲,钧哥一个,他一个——
好,不管怎样,先把尸体埋起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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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少女左看看右看看,扔掉板砖,举起了自己的手,“我也要!”
钧哥深深地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也掏了掏自己的袖子,从中一个翻出铁锹递给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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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哥,一个冷酷无情而帅气的剑修男子。
自从他的兄弟们知道了他的袖里乾坤,他的袖子便不再空荡。
从北域的冰块,到南海的海鲜,再到皇城的铁铲。
除了钱,里面什么都有。
啊,钧哥,真真是好生百宝的剑修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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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再百宝的男子面对菠菜也不得不低下自己尊贵的头颅,拿起铁铲就地挖坑。
虽然他认真地告诉过菠菜,这个死狗不会影响他的安全,但菠菜却半点都不相信他的屁话。
毕竟在菠菜的眼里钧哥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剑修,最多是出身有些富贵。
而这些死狗就算再过人渣也是朝中之人,就算是朝廷命官不得皇命也不能将他们轻易就地斩杀。
更何况钧哥还不止杀了一个。他,杀的是一群,几乎掌握了此营所有大权的一群。
这还得了?若是让旁人知晓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朝中定会派人,搞不好还是重兵捉拿,到时钧哥便是武艺再高也不可能讨得了好。
此时唯一能做的那就是趁人还未注意将死狗掩盖,然后连夜离开此地。
按照菠菜的了解,钧哥虽然武艺高强,但不知为何在江湖上毫无姓名,自然也无人知晓他的剑法。便是之后其他人发现这些死狗的失踪,翻出他们的尸体也无人可以通过伤口认出钧哥的身份。
所以,钧哥是安全的,只要跑远。
很好,就是这样。菠菜当场下定决心,顾不上自己的前程,埋好死狗带着钧哥就溜出了大营。
本来菠菜是让钧哥跑路,自己则留在营中断后。但奈何钧哥百般不愿,担心钧哥小命的菠菜无奈,只好亲自拉着钧哥一起跑路。
当然,菠菜也没忘记带上小青。
三人一路向南,路上小青还不忘向菠菜道歉,因为自己隐瞒了身份。
而菠菜却不在意,并表示他早已看穿了小青的身份。
小青闻言大吃一惊,“什么?你怎知晓?我明明隐藏得那么好。”
好?菠菜想起自己给她扫掉的无数马脚,不禁陷入了很久的沉默。
可惜的是小青并不能理解他的沉默,还在追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菠菜想了想,决定还是给她一个提示。于是他很是委婉地道,“痔疮。”
小青一脸疑惑。
菠菜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道,“痔疮,是不会每月复发的。”
小青的脑中登时闪现出她在边城看望中医时,那个中医小哥真诚的面孔,登时大为震惊。
什么?那个大夫、那个明明长得人模狗样的大夫竟是骗她,天呢!
她就说当时那个大夫怎么老是对她笑呢,她还以为是看她美丽,原来、原来竟是憋笑吗?
啊!可恶,好生恶劣的男子,真是白长了一张帅气的脸蛋,干出的事情竟是如此的狗!
小青越想越是生气,一时怒火心中起,竟是一拳捶断路边的野树,还不觉泄火,扭头就要冲回边城,去找那可恶的、胆敢欺骗纯真少女心的混蛋算账。
菠菜见状也是随她。小青平日里在外都是男装的打扮,此时穿回了女装还做了些装扮,反倒没人认得,和他们分开也更是安全。
钧哥更不觉有任何问题,甚至对于他和菠菜的跑路都觉多此一举。
不过,这毕竟是菠菜的强烈愿望,向来包容的钧哥又怎能拒绝?
那,可是他最最要好的兄弟菠菜啊。
不就是不想在军营多呆吗?当然没有问题。
而现,菠菜又支持小青离开,钧哥更是双手赞成。不过考虑到小青是个女子,又身着轻薄没有半块铜板的样子,心地善良的钧哥决定给她提供了一些赞助。
一颗小小的鹅鹅挂坠的赞助。
别看这鹅鹅挂坠很小,大约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但这不是一般的挂坠。
这,可是菠菜在萝卜头时期亲手用鹅鹅身上最为柔软的屁屁毛一点一点戳出来的。钧哥在身上挂了好久,和他的宫牌一起,整个宫内的人都认识呢。
而现,钧哥郑重地交给了小青,并表示边城里有他的一位叔叔,若有需要可以去寻求帮助。
啊,钧哥,多么善良的男子啊。
绝对,不是因为他刚从菠菜那里得到了新的鹅毛毡。
绝对不是。
小青感动不已,低头认真地安置好鹅鹅的挂件,挥别二人便奔向边城,而菠菜和钧哥呢?
菠菜想了想,此时的他们当然是离此地越远越好,而放眼大禹,距离此处最远的就是江南。
钧哥一听,江南。那地方好啊,富裕不说还有不少文人墨客。
好多地方官府都在那里招人,以菠菜的能力去了那里定是简简单单就能应个主簿师爷当当,到时定能大展身手。
可菠菜却未想这么多,此时的他只在忧愁,忧愁要如何避开军营的眼线尽快赶往江南。
钧哥闻言,眼睛登时一亮。
这还不简单?钧哥不久前才学了新的赶路招式呢,都不用飞,可快了。
原本钧哥还琢磨着怎样才能向他的菠菜展示一下新的招式。现在一看,他的机会来了。
于是,他伸手揪住了菠菜的腰带。
菠菜被揪得俊眉一紧,刚想询问钧哥,便忽觉眼前一闪。再一睁眼之时,他竟是已远离风沙,出现在了一个满是鲜花的小院之中,身旁还有一栋小楼。
菠菜一愣,“这,是哪里?”
钧哥淡定,“江南。”
什么?江南?菠菜登时睁大了眼睛,刚想张口继续追问却忽感细细连绵的水流从天而降,直直浇上了他和钧哥的脑壳。
再一看四周的地面,很好,是干燥的。
两人见状一顿,然后齐齐抬起了头向上望去。
只见他们上方满是鲜花的楼栏中探出一个白净而茫然的脸蛋,正微微侧耳,似乎是在辨别他们的声音,“表哥?”
谁?菠菜正觉疑惑,就见钧哥看着上方的少年郑重地扬声应道,“七童。”
“真是你啊,表哥。”楼上的少年笑了,如春花一般温柔,“怎么了?”
“你的花浇。”钧哥顶着一头沾湿的发丝很是深沉地道,“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