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位于东华门外, 看着眼前深赭色阴森威严的镶铜大门, 左恒深吸了口气,翻身下马。
他一路往里走去,路过的无论是抱着书简资料,还是腰佩长刀的厂卫都恭敬地向他问好:“左档头。”
“嗯。”左恒目不斜视, 一连穿过好几个院子, 最终停在了最里面一个守卫森严的院子里。
督主正在见人,左恒老老实实等在了外厅, 下人很快送来了茶水。
左恒端起茶喝了一口,袁海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好奇的:“督主让你做什么去了?”
左恒瞥他一眼, 没吭声。
袁海生盯着他干干净净的衣服和鞋底, 酸溜溜地道:“不管做什么,肯定是挺轻松的活儿,你连城门都没有出吧?”
哪像他,回京的第一份差事就是去杀人。
左恒死鱼眼看他:轻松不一定好办!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跟袁海生换。杀人怎么了,杀人一刀就解决了, 哪像他,心累!
“怎么, 事情没办成?”袁海生一脸揶揄, 不知道是不是幸灾乐祸。
左恒来气了:“本档头的事你少打听, 小心老子告诉督主。”
“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袁海生和左恒正要闹起来, 里面禀报事情的厂卫已经出来了, 让左恒进去。
左恒整整衣领, 瞪了袁海生一眼, 奕奕然进去了。不过刚跨进大门,看到端坐在主位的冷漠督主,左恒立马怂了:“督主。”
“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俞督主状似不在意地看着手里的信纸,实则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地上的左恒。
“王爷不肯接,他说……”左恒垂下眼睛,一字不漏地复述完了瑾王的话。
督主不说话,他也不敢抬头。虽然是瑾王说的聘礼和嫁妆,他一个字都没敢多加,但这话说出来,他真怕督主恼羞成怒拍碎他的脑袋……
“罢了,还是本督亲自去一趟吧。”说完感觉胸口一松,未免自己显得太过急切,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告诉自己他是为了商量正事才去的,绝不是为了见瑾王。
左恒:呵呵。
萧弘瑾有预感,他家俞督主这次肯定会来找他了。吃完了晚饭,他就让管家在后院饭厅里点了好几支蜡烛,然后赶走下人,敞着大门,翘着腿坐在圈椅上看闲书。
是真的闲书,古代版小黄蚊那种,正看到关键时刻,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略显尖细的男声:“王爷平时就看这种东西?”
萧弘瑾手一抖,手里的小黄蚊差点落到地上,他连忙七手八脚地去接,却因为翘着双腿不好操作。恰好俞督主伸手过来帮忙,于是他们一人抓住了一边书皮,书页敞开,正好在萧弘瑾刚看的那一页。上面除了字,还配了图,两个男人,衣衫不整……
“……”
“……”
萧弘瑾脸皮厚,他“呵呵”了一声,先把双腿放下来:“如果我说这都是误会,督主信吗?”
抬眼瞧见他家督主今晚的打扮,又怔住了。他今晚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挺拔冷肃,细细的腰被腰带系成窄窄一束,衬得腿越发的长。他今晚没有带纱璞,墨发整整齐齐束在头顶,只有一块菱形的发巾从脑后垂下,长眉凤目,脸庞窄瘦而俊秀,长长的睫毛掩映于烛光下,形成一片深浓的扇形阴影。
“王爷觉得呢?”俞督主表情不太好看,瑾王看这种书,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喜欢男人,谁都可以?
亏他还巴巴地送上门来。
俞督主浑身散发着冷气,萧弘瑾不敢直接去抱他,悄悄摸摸地伸出一根手指,去勾俞督主的,嘴上还不忘了替自己辩白:“都是高统领,他手下的人去小倌馆儿,还私藏这种东西!本王给他收缴之后,原本是打算销毁的,但这不是等督主等得无聊嘛,就随意翻了翻……本王真的没看多少!”
“那本督岂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王爷了。”俞督主咬碎了一口银牙。但又因为瑾王狗狗祟祟地来勾他,心里好受了不少。
“没有,没有,督主又不是不知道,本王一看字多的书就头疼……呃,督主干什么呢?”
原来是瑾王这话提醒督主了,他一口气把书夺了过去,一页一页快速地翻找了起来。
这越翻他脸上的表情就越黑,他果然不能高看瑾王了,这书上的图还真是不少!而且他刚才看到那张还算含蓄的,后面更出格还有好几副,须发皆清,动作大胆。
俞督主翻看的时候,萧弘瑾踮起脚尖,伸出半个脑袋,一边偷瞄,一边为自己开脱:“其实就是几根线条,比起我曾经看过的差远了,啧啧,你看这画工,这动作,一点不符合人0体工学。”
俞督主倏地阖上书页,狭长凤目深深地盯着瑾王:“王爷在哪里看过不那么差的?”
至于什么是人0体公学,大概是觉得那动作正常人办不到?俞督主暗暗思索了一下,觉得那个动作对他来说应该不难,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俞督主耳朵都快烧起来了。
“我,我就是看看,除了你,可谁都没碰过。”萧弘瑾赶紧表忠心,现代人么,谁没好奇看过点晋江不能写的内容。
注意到他家督主俊秀的小白脸红了,萧弘瑾觉得他害羞又冷肃着脸的模样实在可爱,挨挨蹭蹭地靠了过去,趁着督主不注意偷了个吻。
好吧,他家督主不注意是不可能的,肯定是心甘情愿地等他亲呢。
果然,他家督主凤眸流转,森冷眸光瞪了他一眼:“以后不准再看了。”
谁知道会不会看得火气大,被人撺掇去那种胺臜地方?俞督主越想越不放心,干脆把书揣到了自己身上。
萧弘瑾眼巴巴地看着,嘴上却不服气:“你都不来看我,又不准我看这些闲书,那你要人家大晚上的怎么过?”
说到这个他就想念自己的手机、电脑、游戏机,虽然有得必有失,他这辈子可以有夜生活了,但这不是还没追到么?
俞督主侧目,合着瑾王当着他的面看这种书,在这儿等他呢?
萧弘瑾再接再厉,抱着督主的细腰,在他肩头轻蹭:“前几日进宫,父皇和母后要给本王安排教习姑姑呢,本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除了督主,本王谁都不要。”
瑾王这话倒是提醒了俞怀恩,他深吸一口气,挣开了瑾王:“王爷,时辰不早了,咱们尽快出发吧。”
瑾王越是为他做这些事,他越是害怕,如今有多美好,将来面对的现实的时候就有多绝望,他不敢赌……
“好,走吧。”萧弘瑾也不敢逼得太紧,只上前抓住了俞督主的手,并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本王怕黑啊,不拉着督主,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俞督主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睁眼说瞎话的皇族,当初是谁摸黑抱他去猎人小屋后面方便的?又是谁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去围观白寄年等人的囚车的?
瑾王怕黑,真是笑话。
瑾王固执得很,俞督主拿他没办法,干脆放弃了:“随便王爷罢。”
萧弘瑾有心想说,他们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拉拉小手算什么,可是看看俞督主的脸色,他没敢开口。
半夜出门当然不好走王府大门了,俞督主提着萧弘瑾的腰几个起落,轻松翻过了王府外墙。一辆马车正静静地停在巷子里,赶车的车夫也是一身黑衣,看见瑾王,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王爷,又见面了。”
萧弘瑾借着巷口的灯笼仔细分辨了一下:“左档头?怎么是你来赶马车?”
左恒抽抽嘴角,督主吩咐,他赶个马车算什么,伪装成收夜香的都干过!
萧弘瑾只是随口一问,没等左恒回应,就从腰带里摸出一袋小金鱼,抛给左恒。
左恒下意识接了:“王爷这是……”
“赏你的,干得不错,下次再把督主带到本王身边,本王还有好东西赏你。”
左恒当即吓得魂飞魄散:“督主,卑职可没有跟王爷做任何交易!”他冤枉!
“王爷,您这赏赐卑职拿着实在烫手,您大人有大量,把它、把它收回去吧?”
他怕有命拿,没命花啊!
左恒哭丧着脸,瞄了眼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的督主,整个人都麻了,瑾王这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没得罪他吧?
萧弘瑾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摇了摇自家督主的手,于是俞督主在黑暗中冷冷地道:“王爷赏的,你就收下,有什么烫不烫手的。”
他其实有点不高兴,瑾王都没赏过他东西呢,唯一的玉佩还被要回去了。
他们督主虽然阴晴不定,但说出的每句话向来钉是钉卯是卯,从没有翻旧账的,左恒放心了:“是,谢过督主,谢过王爷。”
萧弘瑾尤嫌不够,跳上马车,拍了拍他的肩膀:“左档头,本王以后就靠你了。”
左恒冷汗,虽然他这笔赏赐已经过了明路,但王爷当着督主的面这么说,真的好么?
事实证明,他家督主在王爷面前容忍度极高,被王爷拉着手拽进车厢,一个字的反对都没有。
不,还是有的,他家督主说:“王爷,您能不能安分一点?”
瑾王不知道在干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含糊不清:“不能,你觉不觉得这样很像偷0情,特别刺激,唔……”
俞督主一手捂住不安分的瑾王,沉声呵斥外面偷听的某人:“还不走?”
“是,督主。”左恒连忙抽动马缰,催动马车前行。
俞督主冷哼一声:“这么喜欢偷听,要不要本督把你送去当探子,让你蹲在别人房梁上听个够?”
萧弘瑾拉下俞督主的手,声音笑嘻嘻的:“左档头竟然有这种爱好,失敬失敬。”
俞督主都无力说他:“你好意思说别人……”
瑾王喜欢看小黄蚊的爱好,传出去又很好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