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魔域最近的极北城里, 最近来了个筑基大圆满的人修。这种修为对于极北城的妖魔来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但这个人修来了没多久,就在南城小巷子里开了间望春杂货铺。
杂货铺不卖灵器也不卖材料, 只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例如腐蚀弹、融石弹、傀儡符、阵盘等等,都是关键时刻偷袭保命的好东西。
当然,最让城里的妖修们高兴的是,这人的店里还卖各种洗护保养毛毛的药膏。
极北城是个妖、魔、鬼修混杂的大城市, 里面混杂着各种血脉的妖修也不少, 这些妖修不像在别的城市那么躲躲藏藏, 反而大方地露出耳朵或者尾巴,有些干脆就是个牛头或者双脚是副鹿蹄子。
妖修们很多保留着兽类的习性, 生活粗糙, 经常受蚊虫、跳蚤等叮咬,因为毛毛太厚了,普通的清洁术根本就起不了多大作用。
但这个人修卖的东西非常管用,他脾气也很好, 磨一磨还愿意多买多送,所以像鼠妖这样孩子众多的妖修高兴坏了,常常成群结队地来店里逛。
送走今天的最后一位客人, 江惟清站在门口,往魔宫的方向眺望了半晌,当然什么都没有看到。
小蜜蜂可能是感觉到了主人低落的心情, 从江惟清特地为它准备的蜂巢里出来, 摇着胖乎乎的身子停到了他肩膀上。
江惟清摸了摸它:“你是不是也想大狐狸了?”
小蜜蜂想到那位的可怕, 肥硕的身子抖了抖, 它还真不想!
好在江惟清也没想让它回答, 叹了口气接着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儿养伤……”
那天他被九黎长老追杀,差点就死在他手里了。关键时刻,陆师兄突然冲了出来,往他身上扔了一个启动的阵盘,然后他眼前一阵扭曲,再醒来就已经在一座小城旁边的山洞里。
他当时伤得很重,昏迷了许久,勉强调息过来已经过了三天。下山到那小城里一打听,才发现他传送的地方离天衍宗其实不远。
天衍宗发生的变故,小城里已经传遍了,都说魔尊重现,将天衍宗上下屠了个底朝天,连三大化神长老出手都没能挡住。
江惟清一听就急了,既担心大狐狸的安危,又忧心陆师兄。后来辗转知道陆师兄还活着,被一个金丹护法救了,魔尊和天衍宗两败俱伤回了魔域……他干脆就踏上了北上的路程。
可能是托了大狐狸的福,他炼成的并不是普通筑基,反而一上来就有筑基后期的实力,这大概也是他能在九黎手下坚持这么久没死的原因。
有了修为加上各种自己研制的符箓和法器,他这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
不过到了极北城,他却进不了魔域了,魔宫更是想都别想。
听说魔尊一回来就从魁叱魔君手里把魔宫抢了回来,后来更是带着他四处收拢魔域,似乎想要带着魔修大军回去为自己报仇。
江惟清试过用神识联系大狐狸,不过不知道是离得太远,还是他们的神识已经断开的缘故,他感觉不到大狐狸的回应,他也始终没来找自己。
他来极北城已经两个月了,开这间望春杂货铺也是想吸引大狐狸,他曾经那么臭美自己的毛毛,看到他卖的护毛膏,应该会注意到吧?
另一边,彻底入魔的某人又一次变得焦躁不安,抬手就将所在的宫殿轰成了齏粉。
魔君魁叱、将夜、鸾姬率众位魔将匆匆赶来,看见魔尊又在发火,带头的三位顿时噤若寒蝉。
站在一片废墟中,一身浓稠魔气围绕的男人回头瞥了他们一眼,那眼底的猩红让身为魔修的众人都心底一阵阵发寒。
这是彻底入魔的标志,他们都知道。这位一回来就弄死了好几位魔君,多亏他们识时务,服软服得快,不然也跟那些倒霉蛋一样,被魔火烧成灰烬了。
不过将夜和鸾姬不知道的是,魁叱本来就是大狐狸的属下,一直忠心耿耿。魔宫也不是大狐狸抢过来的,而是本来就是他的东西,魁叱帮他守着而已。
“走。”随着薄唇里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前方魔尊的身影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了半空中。
一众魔君魔将连忙跟上,魔修本来就喜欢战争和杀戮。这位一回来就带着他们四处征战魔域,不停地扩大地盘,最初的憋屈之后,现在的魔将都对攻打其他势力非常的积极和热情。
“这次不知道又是谁倒霉了!”一个魔将幸灾乐祸地道。
“管他谁呢,不肯臣服尊上的都是活该。”
……
再次打下一座城池,看着下方一地的残肢断臂和还没熄灭的魔火,辛夷没有一丝杀戮过后的快感,反而那种失去重要东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也懒得跟属下交代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战场。
望着天边远去的魔尊身影,包括魁叱在内的三位魔君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每次跟着尊上出门,他们担心的不是能不能打赢,而是哪天尊上杀红了眼,把他们当敌人一起宰了……
“尊上躁动的时间,越来越频繁了。”鸾姬道,美艳的脸上有着挥之不去的担忧。
魁叱和将夜都没吭声,鸾姬想说什么,他们何尝不清楚。自古以来彻底入魔的不是被魔气侵蚀,完全丧失神智,就是被受不了的魔修群起而攻之。
尊上从回来的那一天起,身上的魔气就从来没有收回过,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暴躁,挥手就能用魔火烧死一大片。
他们害怕的尊上杀红了眼,并不是说说而已……
辛夷没有直接回魔宫,而是散心一般,毫无目的地在外面闲逛。这是第一次放任自己,以往心底有股莫名其妙的召唤,都被他强行压制了。
他入魔之后最不喜喧腾吵闹,可这次却误打误撞来到了一个夜市,他看见一个青杉男人闲庭信步一般穿梭在夜市了,偶尔跟一些摊主交谈,然后付灵石,交割物品……
看着那道身影,周围嘈杂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眼睛不自觉地跟随男人,心情前所未有的宁静。
那男人买完了东西,又来到一间挂着酒幌的酒铺子里,打了一壶黄酒,慢悠悠地晃着酒壶往回走。
辛夷看到一只异常肥硕的蜜蜂,围着男人的酒壶壶口打转。原本还以为是哪儿来的野蜂,结果男人笑盈盈地跟它说话,还伸出一只手,把它接到了自己肩膀上放着。
辛夷突然就不高兴了,眯着眼睛,杀意顿起。
那蠢蜜蜂还没感觉,男人却先警觉地回了头。他一手护着那蠢蜜蜂,往半空中他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理所当然的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但还是加快脚步离开了原地。
辛夷一路跟着他,看着他踏进了那间名为“望春杂物铺”的后院,男人细心地关了门,还在院子里设下了简单的禁制。
这点禁制对他来说等同于无物,辛夷悄无声息地就进去了。
他懒散地坐在屋檐上,手里不知何时翻出了一只玉葫芦把玩。每当他暴躁的时候,就喜欢拿着这个玉葫芦,但它也不是每次都管用的,像今天这种平静,他就从未有过。
今晚的月色不错,那男人直接拿了酒杯坐在院子的石桌旁边,还颇有闲情逸致地给那蠢蜜蜂也倒了一杯,有商有量地道:“喏,这杯是你的,我们说好了,今天只准喝一杯。”
“嗡嗡,嗡!”
江惟清看着一头栽倒在酒杯里的小蜜蜂,有点为它发愁:都怪他太容易心软了,一不小心就把它养得这么胖,不知道蜜蜂会不会得三高?
要是大狐狸回来看到它这个样子,肯定又要生气了。
想到不见踪影的大狐狸,江惟清心里空落落的,算了,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
一人一蜂喝得挺美,辛夷使了个障眼法,随手把那酒壶拿了过来,仰头试探地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
这什么玩意儿?味道寡淡又没什么灵气,他魔宫里随便拿一瓶酒都比这个好喝!
可是看着男人被酒液浸润地饱满鲜艳的嘴唇,他鬼使神差地又一次举起了酒壶,虽然还是一样的难喝,但两人对饮,味道似乎好了不少……
“咦?”江惟清喝完第二杯,伸手去捞酒壶的时候,竟然捞了个空。他那点微醺的酒意一下子就吓醒了,试探性地伸手过去,这次确实触到了酒壶,看来刚刚是他喝花眼了。
吓他一跳。
辛夷看着他用自己喝过的酒壶倒酒喝,猩红的眼珠动了动,却并没有阻止——要是他不愿意的话,刚才就不会把酒壶还回去了,一个筑基而已,他随手就杀了。
但不知为什么,辛夷并不想杀他。他不但不杀,还在对方的屋檐上坐了一夜,被魔气侵蚀地混乱的识海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第二天,男人早早地就结束修炼,起来开店。辛夷看着被他安顿在一瓣鲜甜蜜瓜上的胖蜜蜂,手指动了动,从昨晚到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想了结了它。
吃着蜜瓜的小蜜蜂后背莫名发凉,心里不安的它当场蜜瓜也不吃了,艰难扇着翅膀落到江惟清肩上,顺着他的衣领就爬了进去,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救蜂啊,这种感觉太可怕了,简直比被天敌盯上还可怕!它只是一只无辜的小蜜蜂,他做错了什么?!
等等,这种感觉它好像挺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