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师兄果然如约前来。
江惟清正在吃早饭,见状默默加快了速度。
他们如今还没有辟谷,身体彻底褪凡之前,一日三餐都跟普通人无异,顶多吃的是灵米灵稻,杂质较少罢了。
陆师兄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师弟,只觉得桌前的青年一举一动都十分赏心悦目,没了急躁轻佻,眉宇间温润明朗,气度浑然天成。
“江师弟,你……”
江惟清已经放下了筷子:“陆师兄,我好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好。”陆明翰默默在心里摇了摇头,据说江家在东洲韶山城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家族,江师弟从小被家族培养,有这等气度也不奇怪。
说到底还是他们接触得少了,对方进宗门时间短,别说看着对方吃饭,他们平日出门都不一定能遇上。
江惟清他们住的院子其实很大,青瓦白墙、屋檐回廊,皆是古朴大气。更绝的是这里气候四季如春,一草一木根本不需人打理,自然灵翠,鲜嫩欲滴。
出了院子,外面的景色就更美了,缥缈灵气环绕在山麓之间,空中偶尔会飞过拖着长长尾羽的仙禽,飞瀑依山而下,穿过两座八角亭之间的廊桥……仙境也不过如此了吧?
江惟清心里的惊叹刷着屏,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一副见多识广、习以为常的表情来。
让他在意的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庄严门楼。门楼下边蹲着两只不知道什么异兽为原形的石像,那石像两只眼睛瞪得圆滚滚,每次有人经过,石像的双眼就会亮一下。
江惟清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没发现对石像的介绍,他也不见外,直接就问了出来。
陆师兄笑着解释:“这是护山兽石像,若是有外人进来,石像就会发出警示。”
江惟清闻言,特意去石像附近转了转,看似好奇,实则想看看自己这样的,会不会被石像认出来。
结果当然是不会的,他都走过这么多门楼了,若是石像能认出来,哪会等到现在?
期间他们还碰到过御剑飞行的外门管事,陆师兄带他行了礼,对方同样没发现什么异常。
江惟清暂时放心了,听陆明翰说,金丹以上的前辈很少出现在外门。再说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应该没有谁会闲得无聊,对他使用灵魂法术?
修真者脚程快,江惟清还没怎么研究清楚地形,两人就已经赶到了静心台。
静心台是一个露天的白色高台,像他们这样的炼气期弟子,需得顺着石阶环绕往上。到了上面,是一个中心低、四面高的道场,讲道的人坐在中心,声音也能更好地传播出去。
江惟清他们来得早,其他弟子还没怎么到。他本来以为陆师兄会带他去前面,还没想好找什么借口推脱,结果对方直接就去了不怎么起眼的角落。
见江惟清面露意外,陆师兄苦笑了一下:“不瞒江师弟,类似的讲道会我已经听过不下数十次了,一开始还有点收获,如今……好位置还是让给后来的师弟师妹们吧。江师弟你不必管我,自行寻找合适的位置即可。”
他比江惟清进门早了好几年,同辈的不是放弃了,就是顺利筑基进了内门。说句厚脸皮的话,今天来讲道的师叔说不定以前还是他的“师弟”呢,如今他见了对方却要行礼,口称“师叔”。
这种落差,换个心性差点的,说不定都要放弃了,他却整整坚持了十年。
不过可惜,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因为天衍宗规定,三十岁没筑基的弟子,要么选择留在外门当行走,要么去凡俗界做管事。这两个选择无论选择哪一样,宗门都会停掉之前的培养,像是灵石灵药之类的,都要自己想办法。
当然,也有运气好的,被内门护法或长老选中为他办事,这些大能手里随便漏下一点,都够他们受用无穷了。
不过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陆明翰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运气。
他马上就要二十九了,连炼气九层的门槛都没有摸到,虽说从炼气九层到炼气十二层,都可以冲击筑基。可像他这种资质,真的没有人会觉得他能在炼气九层就顺利筑基,万一修炼到十二层还冲不破壁障,宗门也不会给他提供筑基丹。
事实上他也不可能在一年时间内,从炼气八层后期,一口气跳到炼气十二层。那不是修炼,那是做梦,内门那些破格录取的变异灵根天才都不可能做到。
“变异灵根…那是什么?”
陆师兄解释:“像是水灵根的变异冰灵根,金灵根的变异雷灵根,拥有变异灵根的人,不仅修炼起来速度快,突破屏障也比普通修者要小很多。”
“咱们宗内门有很多变异灵根吗?”
陆师兄笑了:“江师弟你想到哪儿去了?变异灵根可遇不可求,如今内门里唯一一位,还是几个月前跟你们一道进来的。”他想了想,跟江惟清说了实话:“变异灵根虽然罕见,单灵根修者却有不少的,特别是像咱们天衍宗这样的大宗门,他们一来就进了内门,不管筑没筑基,都是妥妥的内门弟子了。”
修炼资质不一样,得到的待遇自然不一样。
江师弟虽然改变了态度,但他实在怕对方故态复萌,浪费了大好的天赋。
对陆明翰来说,江惟清这样十八岁就修炼到炼气八层的,也算是吊打他了。他比人家多修炼了整整十年,如今只比人家高了两个小阶位,这天赋实在算不上好。
虽然陆明翰说得谦逊,但江惟清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修炼一途能入门的本来就寥寥,筑基更是筛除了九成以上的修者。
别看陆明翰筑基困难,他这样的放在灵气贫瘠的东洲,连一城之主都会奉若上宾。
“瞧我,光顾着跟你说话,都忘了正事了。”陆明翰环视四周,发现又来了不少人,于是催促道:“这些事情以后可以慢慢聊,江师弟还是赶紧去找个好位置吧。”
“不用,我就坐陆师兄旁边好了。”江惟清不等陆明翰劝说,接着道:“万一有听不懂的地方,还能当场请教陆师兄。”
陆明翰闻言也不再劝了,别的不说,关于修炼心得这块儿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十数个筑基师叔的感悟听下来,他怀疑整个外门没人比他更了解怎么筑基……
天衍宗外门弟子无论男女,都身着统一的青色长衫,修真者长相大都不俗,这么多弟子齐聚一堂,一时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加上众人都想给内门师叔留个好印象,上了静心台没人敢大声喧哗,皆是第一时间找好位置坐下。
过了一会儿,内门师叔果然御剑而来。
说是师叔,其实对方面容颇为年轻英俊,身着内门弟子特有的碧色长袍,银白发冠,衣袂翻飞间,已经初具仙人风采。
“听说亲传弟子,是月白长袍,连身份铭牌也是黑玉的。”
“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同族堂哥,前几年进了内门替一位长老跑腿。他的资质还不如我呢,就是靠长老赏赐的一枚合气丹,才能顺利筑基……”
江惟清听着身后两名弟子小声交谈,眼神动了动,不管有没有用,先记下来再说。
同门师叔来的时候,静心台四周还有不少“嗡嗡嗡”的声音,但等他坐下讲道,那些交谈声全都自动停止了。
江惟清初来乍到,难免听得似懂非懂,他也不好意思什么都去麻烦陆师兄,遇到一些不懂的就只能自己琢磨。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圆台中心的内门师叔已经走了,周围的弟子也在陆续起身离开。
“江师弟,我们也走吧……”陆明翰话未说完,眼神透过他肩头不知看到什么,突然变了脸色。
“哟,瞧瞧这是谁呀?我还以为某人被云师兄一记火球术轰了个狗吃屎,这辈子都要当缩头乌龟了呢!”
“阿胜你可别这么说,人家十好几天都没踏出过房门了,如今好不容易厚着脸皮出来,你给人留点面子。万一他羞愤自尽了,我们岂不是要担上害死同门的罪责?”
叫阿胜的不服气了:“凭什么呀,我说句实话都不行了?受不了就别从东洲那个蛮荒之地出来呀,在乡下当个土霸王多好!”
江惟清转头一看,才发现是原主的情敌和他那两个跟班,刚才说话的就是后两者。
那个阿胜名叫槐胜,另一个叫越天晖,他们和原主的情敌炎昊都是冥苍大陆的人。
这三人对于原主这个蛮荒之地来的、行事高调的土包子,天然就看不惯,更别提后来因为谢晨曦闹了起来。
“你们…别太过分了!”陆明翰皱了眉,担心地看了眼江惟清,天衍宗同门是不准内斗的,他怕江师弟禁不住对方激将,不管不顾动起手来。
但是很显然,陆明翰想多了,江惟清这会儿怎么连怎么动手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