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少年发出了一个干巴巴的音节。
他似乎觉得自己被糊弄了,所以连语气里也带着些恼怒：“如果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什么命运的旅客啊，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些吗？”
“你不愿意理会我的话,不是还有其他的人格体在吗？你让他们和我对话！”暮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的推测，将脑子里出现的乱七八糟的声音统统归类成了人格体。
“他们暂时还不像过去那样和你对话。”赛克斯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少年转移目标的幻想。
没想到却引起了对方更大的反应——
“难道说、你已经将他们都吞噬了吗？！”
“怎么说也是和你一起被分裂出来的人格体啊！从生理意义上来说他们甚至是你的兄弟姐妹——你怎么能毫不留情地就全部吞噬掉了？”
赛克斯还要说些什么，现在却彻底闭上了嘴。
人鱼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从过去的经历来看，他对于暮这个从不露脸也不愿与其他人交往的海巫师并不算了解，最多也就比玩家更清楚他的行程罢了。
他下意识地将暮想做那些天生阴沉的家伙们——这样的人并不少见。
但现在看来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在遥远的过去,在暮还处于以莽撞和冲动出名的少年期时，他好像比成年期要活泼上许多，连思维都是如此的······
天真？直率？这几个词好像都不太适合形容现在的暮。
从赛克斯的观察上来看,现在的暮有着对于自身天赋的绝对自傲,甚至并不愿意去靠近比自己才能更低的海巫师幼崽,这一点是相当恶劣的性格，能够看出后世他不愿搭理任何人的影子。
但他的性格似乎还算得上纯良,可以理所当然地将不知善恶的声音当做人格体来看待,甚至还因为担心,使用“兄弟姐妹”这样的名号来比喻。
暮在担心玩家们？
赛克斯又有点想笑了，他转头环顾了一圈休息室内的场景，玩家们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半跪在屏幕旁，甚至花奕秉已经钻进了桌子底下。
显然,他们下线的时候并没有在意自己躯壳以后的形态——反正大家都下了,谁能嘲笑的了谁呢？
噗。
赛克斯压下了上扬的嘴角。
但听在一无所知的暮耳朵里，这就是赛克斯正在嘲笑他的证据。
多么嚣张、多么无礼、多么自大的人格体啊！暮牢牢地闭上了嘴巴,拒绝再与这个家伙沟通。
在闭嘴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心虚的，因为这个声线清冷的家伙就是对他控制能力最强的那个，万一这家伙又下了什么命令让自己去做怎么办？
好在,暮脑子里所想的东西并没有实现。那个不知底细的人格体也不是喜欢多说话的性格——不过也许是他在消化其他的人格体也说不定呢？
怀抱着这样杂乱的念头，累了一天的幼崽躺在寝室的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孩子的睡眠来的就是这样快速又安稳。赛克斯将埃拉提供给他的书页又向后翻了一张，彻底收回了注视着屏幕的视线。
*
第二天，当玩家们再次上线的时候，就被告知他们已经被发现了这回事。
“什么？暮那个心术不正的小子居然能听到我们说话？”花奕秉大呼小叫了一声，然后猛地捂住了嘴巴。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得到外界反馈的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他这不是听不到吗？”
老李咚的一下敲在了花奕秉的脑壳上：“刚才斯科特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他只能听到我们对他的命令，你刚才的话又没有在命令他。”
“原来如此。”花花恍然大悟，然后紧接着就来了一嗓子——
“喂！！[你小子该去上课了！谁家幼崽不按时上课啊！]”
花奕秉的嗓门一直都是玩家们之中传说级别的武器，大可媲美专业喇叭，小可声音如蚊呐。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做到这般收放自如的。
但是暮却并没有丝毫的心理防备。
他本来正站在书架前，踮着脚去够一本放的比较高的书籍，忽然听到脑海中传来这样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后，
暮的手狠狠一抖，竟把整堆的书山都扯了下来。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外面听到动静的女性导师伸进来了一个脑袋——“暮？现在不应该是上课时间吗？！”
“······”暮把头扭了过去，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总不能对导师直白地说“那些低才能的东西我早就学会了”这种话吧？
但事实上，暮已经在内心的世界里重复了无数次了，也许是因为花奕秉的一嗓子彻底打通了暮的心理防线，所以现在大概是呈3D立体环绕式效果在休息室内来回播放。
玩家们相互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以及熟悉。无奈是因为花奕秉又双叒叕引起了一场糟糕的灾难，他们已经习惯了；而熟悉感是因为暮总是挂在嘴边的句子“没有才能”。
这让他们想起来刚刚遇见那位高傲的言导师时，对方口中如出一辙的唯才能论。
也就是第二周目全员龙傲天直接沟通成功了以后，言才算稍微收敛了些，一周目的时候简直是追在玩家们身后督促他们用功。
“[别这样形容同学。你又怎么知道不会存在比你更有才能的人？]”老李不赞同地对暮说。
虽然他长大以后是个无可救药的叛族者，但老李看到一个尚且是孩子的男孩这样叛逆，还是忍不住想要把他扳回来一些。
“本来就不会存在那种人，我的天赋可是······”暮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却看到了对面导师惊异的目光。
“······我刚刚被砸晕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暮的声音低了下去。
女导师摇摇头，刚要进来将暮带去教学层，却被另一道声音制止。
“不需要强制他去做什么。”
女导师看着来人，有些紧张：“落先生，是您啊，您的意思是······？”
暮也跟着看过去了，玩家们这才得以从他的眼睛中看到新出声的那人——正是他们无比眼熟的那位新生接引员，落。
明明是处在遥远的过去，他的长相好像和玩家认知中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从字面意义上了解过长生种这个词汇的含义，但当他们真正看到气质和面容都几百几千年不曾发生变化的人存在时，还是吓了一跳。
“这是落？他怎么会在这里？”金刚石睁大眼睛，想要从对方的脸上找点不同出来。
“是他。”吃货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记得言说过的故事吗？她曾经向监护人求助过，那时的落就开始在学院塔内担任新生接引员一职。”她的目光不善，透过屏幕打量着对面的暮。
屏幕外的海巫师们当然不会察觉到玩家休息室中的事，就连没有被[命令]的暮都毫无所觉，只当是那些人格体又恢复沉寂了。
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这孩子的天赋与众不同，是我授意他可以随时来图书室的。”落对女导师解释道，
他看着女导师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忽然微笑起来，那天使一般温柔祥和的笑脸迅速地安抚了新入职的导师：“是我的错，没有把这一点告诉你们，你们一定也在为幼崽而感到担心吧。”
“对······啊，不对！不对不对，落先生您肯定是在为幼崽们考虑的，不管做什么也不会是您的错啊！”女导师拼命摆手，眼睛中却充满崇拜。
“或许您已经不记得我了，但多年前正是您帮助了年幼的我，我铭记这份温柔的慷慨至如今······”
她伸手想要抓住落的衣角，看样子还想要激动地和对方说些什么，却被落轻轻地拂开了。
“嘘，让我们先出去，不要打扰到幼崽的成长过程好吗？”落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和，即使是生硬的话语也说得像是晚安故事那样轻柔。
“啊，好的！我先回去上课了，有机会再让我正式地感谢您一次！”女导师匆匆一鞠躬，然后从图书室跑走了。
看见人走了以后，年幼的暮并不打算买这个接引员的账。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管我的事？”
少年人的脾气也总是像【哗——】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就算对着资深的学院塔大人物也没客气上多少。
落却并不生气，他俯下身，温柔地说道：“我是学院塔的新生接引员，也可以叫我幼崽引导者。所有海巫师新生的生命都是由我负责——你也不例外哦，暮。”
落伸出手，似乎想要揉揉暮的头，却被对方直接躲开了。
“我不相信你，随便你是谁，不要来打扰我。”暮的声音中带着些嘲讽，“毕竟你刚刚闪开叶导师的手时，可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老好人。”
“······”落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就在玩家们以为他就要发脾气的时候，对方却忽然笑得更开心了。
“真是聪明的孩子，但是你不需要在意这点哦。”落向前走了一步，将距离拉得更近了。
玩家们从屏幕上能够看到，落的手最后还是罩在了暮的头上：“毕竟你是珍贵的幼崽，而她已经是成年巫师了······不理解的话也没关系，只要记住一点就好——”
“你们是不一样的哦~”
他的声音还是始终不变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关于落先生的双标】
处理幼崽请求的时候：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耐心十足
处理成人请求的时候：不耐烦但不明显→敷衍了事→你不会自己独立行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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