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
“咚咚。”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了禅院惠的声音,“朔,今天的文件送来了。”
一室寂静, 里面没有传来回音, 禅院惠等待了两秒, 有些疑惑地打开门,发现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朔出去了?还是说是在休息?禅院惠走进来关上了门,然后将文件放在了桌子上,左右看了看后这样想道, 本来还想跟朔核对一下的, 那就一会再过来好了。
禅院惠拿起一旁已经签好字整理好的文件和报表, 就想要转身离开,但就在这个时候, 里间卧室的房门忽然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像是没关好被风吹开一样打开了一条缝隙。
“朔, 休息得怎么…”咦?
禅院惠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那么门是怎么打开的?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 他绕过桌子,看到了卧室方向的门的全貌。禅院惠表情逐渐出现了变化,他的目光缓缓下移, 然后正好对上了一双黑色的充满了好奇的眼睛, 等禅院惠从“这是哪来的小孩子”, “等等, 这张脸是不是有点眼熟”中反应过来之后, 他的脸上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朔?”禅院惠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在发抖了, 他的大脑混沌一片, 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分明就是他看到过的幼年体的源满朔的样子啊!“这是发生了什么?!”
“惠?”稚嫩的还带着可爱的尾音的称呼响起,看起来也就三四岁大小的禅院朔伸手将门完全推开,想要向前走,结果就被属于大人的过长的堆积下来的衣服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
“小心!”禅院惠心中一慌,咒力瞬间攀上顶峰,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呼啸的风声将桌上的文件吹得满地都是,他一把将禅院朔抱了起来,确认没有受伤这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朔,你还记得我吗?”
“我知道哦,是惠。”禅院朔抱着他的脖子,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办公室,一副好像什么只存在于图片里的东西一下子变成了现实的模样,他艰难地抬了下手臂,然后趴在了禅院惠的肩膀上,“好沉。”
“我现在就去找人。”禅院惠弯腰将过长的衣服拎起搭在手臂上,调整了一下抱着的姿势,然后走到书桌旁拨通了拜尔的电话。电话一接通,还没等拜尔的话出口,他就抢先说道,“拜尔叔叔。”
“惠?”拜尔向一旁的人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将仪器的响动停了下来,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
“总之,拜尔叔叔,你最好上来一趟。”禅院惠用手抹了把脸,抱着禅院朔的手小心翼翼得根本不敢动弹,“再带上一套大概三四岁孩子的衣服。”
“发生了什么?是朔大人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你过来就知道了。”禅院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是上来送个文件,结果就发现朔变小了的事,“还有晴明阁下他们,最好也叫上一起。”总不至于这样都找不出来原因吧?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五分钟后。
拜尔带着衣服匆匆赶到,然后看着被禅院惠安放在沙发上晃悠着腿的禅院朔陷入了呆滞,他缓缓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自己因为睡眠不足而看花了眼之后,他捂着自己过载的心脏结结巴巴地问道:“朔…朔大人?”
禅院朔抬头看了拜尔两秒,似乎认出了他是谁,愉快地朝着他摇了摇手:“拜尔~”
拜尔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居然有点说不出话来,随后赶到的源满仲刚想开口询问,就看到了跟他记忆中完全相同的年幼的身影,呼吸不由地一滞。
“兄长!”禅院朔的眼睛一亮,有些迫不及待地朝着他张开了手臂,源满仲柔和下表情,取过拜尔手中的衣服,走过去将禅院朔抱了起来,“我先带朔去换衣服,发生了什么之后再说。”
卧室的房门关上,安倍晴明终于回过神来,他用手偷偷地比量了一下,然后展开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表情,慢悠悠地说道:“朔君小时候真可爱…这下看来叶王阁下不是我们中最‘年轻’的了。”
“…关键不是应该找出朔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麻仓叶王慢了半拍回答道,他认识源满朔的时候,源满朔就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源氏家主了,他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稚嫩的,笑得甜蜜的好像无忧无虑的模样,以至于他有那么一瞬间都没有控制住自己震撼的表情。
源赖光用手挡着嘴,默默地摁下了自己脑子中冒出来的奇怪的念头,说真的,如果这种状态对朔没有什么影响的话,他并不介意朔多保持这个样子两天,毕竟…他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可以养朔的机会啊!
而在卧室中两人的对话就已经表明了禅院朔现在是什么状态。
“记得多少?”禅院朔坐在床上,源满仲低头给他系着扣子,带着笑意问道。
“兄长明明已经发现了,我还以为我隐藏得很好。”禅院朔仰头小声嘀咕道,“全都知道啦,只是还不熟悉…感觉好奇妙,兄长的孩子居然已经那么大了。”
“呵。”源满仲轻笑了一声,弯腰亲昵地贴了贴他的额头,低笑着说道,“这个年纪的你就想要办到大人才能办到的事,即使有着记忆也是不行的。”
源满仲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一件事,与其说这是变小了的保有记忆的禅院朔,不如说是这是有了未来记忆的三岁的源满朔,而这份记忆对于他来说就如同是看了一场电影一样,他虽然能够分辨出其中的人物都是谁,但实际上那对于他来说都是陌生的,而这些人中,禅院朔唯一能够毫不犹豫地确认的,也只有他一个罢了,就算是赖光,也是在朔八岁的时候才出生的。
“谁说的?你看惠不就没认出来吗?”禅院朔溜圆的眼睛睁大,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我做了好多准备呢。”
“他那是关心则乱。”源满仲捏了捏禅院朔的脸,有些好笑地说道,“论谁看到被自己视为父亲的人忽然一下子变成了孩子,都会感觉到慌乱,所以你做了些什么?”
“唔…”禅院朔眨了眨眼回忆了一下,“是在试验术法,本来的效果是能将人在一定程度上放大缩小来着,但是可能是因为我的灵魂或者领域的原因?我也不太确定。反正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不过不要紧,应该很快就能变回去。”
“哪来的术法?”
“晴明君前两天…哎?”禅院朔和源满仲对视了一眼,然后鼓了鼓自己的面颊,用手撑着脸郁闷地说道,“我就知道又是晴明君,可是那天他施展出来的效果明明是正常的。”
“他现在是咒骸状态吧?你确定所有的效果都能在他身上生效吗?”源满仲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头,他可是听说了安倍晴明的“光辉战绩”,“据我所知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也不知道忠行君知道了会是什么想法。”
“我觉得忠行大人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学生是怎样一副散漫的性格。”禅院朔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只不过此时表现在现在的这张脸上只能用可爱来形容,“论起来还是贺茂保宪君更惨吧?”
有这样一个师弟,也不知道贺茂保宪是怎么忍下来的,要知道他有时候都会陡然生出将安倍晴明揍上一顿的念头来。
“贺茂保宪吗?这我倒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性格很像忠行君的话,我基本也能猜到会发生什么。”源满仲起身,朝着禅院朔伸出了手,“走吧,其他人应该都在等着。”
禅院朔拉着源满仲的手从床上跳下,然后一步一步地向着门外走去,在即将到达门口的时候,源满仲忽然感受到了手上传来了一股微弱的力。他停下脚步低头看去,笑着询问道:“怎么了?朔。”
禅院朔抿了抿唇,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睛纯净而又透亮,然后他握了握源满仲的手指,脸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兄长,不管是哪个我,无论是小时候的还是长大的…”
他微微吸了口气,然后声音微微发颤地一字一顿地说道:“都最爱兄长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看似毫无征兆的话让源满仲怔愣了一下,他的脑海中掠过万般念头,眼睛被暖意一点一点填满。他蹲下身来,抬手轻柔地摸了摸禅院朔的面颊,然后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温柔的吻:“我也爱你,朔。”
那是“未来”的记忆,也是已经发生的“过去”。
所以,什么都不要怕,兄长一直在这里。
我就在你的身边。
“已经很难见到长大的朔这么‘诚实’的时候了。”源满仲心情颇好地低笑着说道,“是因为越长大需要顾忌的东西就越多吗?”
“…这句话兄长没有资格说。”禅院*因为身体的原因莫名变得有些幼稚*朔眼神发飘,声音微弱地说道。
源满仲一把抱起陷入自闭状态的禅院朔,脸上带着笑意打开了门,禅院朔默默地将脸埋进了源满仲的怀里,在心里催眠着自己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过我很高兴,想来朔也是同样…”
“不许说了!兄长。”禅院朔恼羞成怒。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