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起来了。”源赖光站在窗边, 看着远处冒出的滚滚浓烟和隐约的火光,微微蹙了蹙眉。
家中的事从来都不瞒着他,他大概能够猜测出都发生了什么,而正是这种混乱的情况才是最危险的,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意外会不会先一步到来。在父亲和朔都不在的情况下, 就算他的实力还算可以,但目前除了保全自己之外, 其余更多的事情也有心无力。
分家这边的结界并不是十分完善, 跟本家压根没法比, 可有一点好处就是没有那么惹人注意,一加一减的话, 应该还算可…
“赖光少爷!”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您还好吗?”
…以。源赖光在心中补充上了最后一个字, 他沉默了一秒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平静地说道:“进。”
一个穿着源家服饰的人面带焦急之色地打开了门, 在看到源赖光的时候, 眼中的喜色一掠而过。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一下子充斥了整间屋子, 他的衣袖和身上沾染着血迹,用手抹了一把脸喘着气说道:“赖光少爷,外面的情况不太好,为了您的安全, 我们还是尽快转移吧。”
他没有注意到源赖光脸上那一闪即逝的异样神色,他着急地想要上前去拉源赖光, 然后就看到源赖光嫌弃地用手捂住了鼻子和嘴,连连后退着说道:“别过来, 你身上这是怎么弄的?脏就不说了, 味道还这么难闻。”
“这…”男人的动作僵了一下, 他心焦地看了眼门外,转过头来咬了咬牙,对着源赖光规劝道,“赖光少爷,事态紧急,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请到我这边来。”
源赖光露出了十分勉强的表情,他就好像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样,极其不情愿地小步挪了过来,然后一脸忍耐地朝着他张开了双手。
“您这是?”男人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这都看不出来吗?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外面绝对也好不到哪去。”源赖光皱起眉,仰着头理所当然地骄纵地说道,“我可不想让我的脚沾上血,要是外面不像是你说的这样,你这个脏了我衣服的家伙就去接受惩罚吧。”
男人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又咽回到了肚子里,他藏好眼睛深处的嘲笑,低声应了一声,然后就想弯腰将源赖光抱起来。
“干什么呢?”源赖光不满地踹了他一脚,“一点礼数都没有,给我跪下来。”
男人的眼皮跳了两下,他闭了闭眼,胸膛微微起伏了两下,腮帮子鼓了鼓像是在咬牙,随后他缓慢地膝盖弯曲跪在了地上:“赖光少爷,我们可以走了吧?”
源赖光这才状似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上前两步,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男人刚想将他抱起来,下一秒,一阵直达大脑的疼痛和就如同硬生生吞咽了一块薄冰般的深深寒意就从他的脖颈处漏了进去。
他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喉咙中发出“磕磕”的声响,一柄纤薄的刀刃从侧面捅入了他的脖子。源赖光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所有的表情,一双眼睛是纯然的平静淡漠,就好像在看着一只在大象之前拦路的蚂蚁。
什么时候…发现的?男人想要呼吸,却被几乎贯穿的短刀整个截断了气管,他挣扎着试图将源赖光甩下来,但他的手臂却牢牢地锁住了男人的脖子,不动分毫。血液从男人的口中呛出,青筋在他的太阳穴上鼓起,脸色变成了青紫色,最终怒瞪着眼睛充满了怨恨和后悔地倒在了地上。
“自然是一开始。”源赖光松手跳下来,他似乎是看出男人想问什么,于是波澜不惊地回答道,“太蠢了,从头到脚都是破绽。”
但是我还没有听见太大的响动,不然护卫的人早就发现了,就算是越过结界偷偷潜入进来…结界有漏洞应该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利用上的,这是什么情况?源赖光手中握着滴血的短刀思索着,他低头打量着男人的相貌衣着,想要找出些线索来,如果不是他压根就没将还是个八岁孩子的他放在眼里,也根本没有动用咒力的意思,否则还真得费一点功夫,而且他一来就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想要带走我…是冲着我来的?
源赖光觉得事情变得麻烦起来,明明按照之前的推测,除了一些不知状况的家伙之外,应该不会有人冒着得罪源家的想法才对,哪里出了差错?
源赖光的心中充满了困惑,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他一眼就看见了死不瞑目的男人的尸体,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下,低头请罪道:“赖光少爷,万分抱歉,我们没能发现…”
“起来吧。”源赖光随意地挥了挥手,他的眼神在来人的脸上停顿了一秒,随手将手中的短刀扔给了他,“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来人接住短刀后松了口气,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在听到源赖光的问题之后,他赶忙回答道:“我们正在排查结界,初步的猜测是敌人可能…”
源赖光向着门口走去,在路过他身侧的时候,身上内敛着的咒力忽然爆发了一瞬,来人的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了源赖光的不远处,眼中露出了一抹惊疑,然后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但是暴露出来就是你最大的错误,别想通知外面的人。”
“没有这种想法。”源赖光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家伙看起来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呵,难道你以为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他上下打量了源赖光一番后,冷笑着说道,手持短刀就想要控制住源赖光。
但是刚迈出一步,他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为什么自己的视角这么矮呢?就在他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的时候,源赖光的脸庞霍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惊骇地身体暴退,刀尖从他的喉结处划过,带出了一缕飘红,他睁大眼睛用手一抹自己的喉咙,看着手上的鲜血,顿时冒出了一头的冷汗。
“躲得还挺快的。”源赖光的袖口探出一柄短刀,尖端带着一点红色,从上面滴落到地上发出啪嗒一声,“你该不会以为我只有一把武器吧?”
怎么回事?他努力压下自己心中的慌张,看着个头才到自己腰间的源赖光,目光明显出现了变化,刚刚那是什么?术式?什么样的术式效果会是这样的?
“你也想要速战速决吧?”源赖光不慌不忙地抬起手臂,用刀尖对准了这个面露犹豫之色的人,微笑着挑衅道,“该不会是害怕了?害怕一个年龄或许还不到你四分之一的孩子?”
害怕?或许是这样的,在看前面人的尸体时他就应该意识到源赖光的不简单,而不该在源赖光将短刀抛给他时,带有或许他什么都没有发现的侥幸心理。可现在一切都晚了,他不能离开,现在出去的话就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就算能成功逃出去同样也是一个死。他深吸一口气,原本有些动摇的心重新冷静了下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原先计划的那样,将源赖光带出去或者干脆就在这里杀了他。
想到这里,他顿时压低了身体,眼睛中绽放出锐利的光芒,朝着源赖光冲了过去。
源赖光古怪地拉扯起嘴角,在他攻击过来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动作变形,力气也小上了不少,视角再度降低又陡然拉升。造成的后果就是,在这样极度不适应的状况之下,他由于源赖光的方位而微微向下的攻击直接偏移了,而源赖光只是抬起了短刀并没有做什么特殊的动作,他就一头撞了上去。
他紧急地脚下踩了刹车,险而又险地与刀锋擦肩而过,但紧接着,他的眼前忽然天旋地转,明明脸是朝向前方,他却突然看到了天花板。在绝望之下,他干脆闭上了眼睛,想要以这种方式屏蔽掉干扰,但他感觉他操控的仿佛不是自己的身躯,每一个动作都带来了极大的违和感,甚至在某个时刻,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了下去。
源赖光的轻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却如同听到了魔鬼的声音一般,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短刀,最后他一脚踩上了地上尸体的胳膊,失去平衡仰面倒下。随着一声“噗呲”,他的心脏被直接穿透,温热的鲜血顿时喷了出来,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源赖光用手指轻轻抹去了迸溅到脸上的血点。
仅仅八岁…他的脸上露出了苦笑,即使再怎么重视,结果最后显示还是准备得不够多,不愧是源家。
“其实你没露出什么破绽,比前一个人强多了。”源赖光不紧不慢地说道,“唯一可惜的是这次源家来的人我都认识,一个生面孔…只能说是你运气不好。”
源赖光听着数个急匆匆的脚步声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嘴里自语道:“我还挺遗憾自己的术式与父亲和朔并不相像,但是现在看来倒也不错。”
“赖光少爷!”源家的咒术师出现在了源赖光的面前,看清情况的那一刻就想要下跪,源赖光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无奈地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行了,最起码今天我不想要看见这个动作了。”
源赖光——术式——[同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