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食堂阿姨果然过来了,她的肩周炎在以前就很严重了,这几年根本没有条件去治疗,只能攒一攒物资, 换一些土方回来敷一敷。后来大地震……船队里没有擅长这方面的医生, 面对各种穿肠破肚、断手断脚、脏器出血等等严重伤情的病患,医疗队已经捉襟见肘, 她的肩周炎对此之下只是不危及性命的小问题, 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医生。
不过顺利来到新陆地后, 刘阿姨也打算看医生了,不然的话很影响她干活, 今早炒菜时她的手差点抬不起来了, 中午的碗筷洗好后,这会儿右手痛得不得了, 彻底僵硬了。乔青青检查后给她按了按, 又做了些针灸, 虽然知道刘阿姨不可能休息,她还是照例说了些不要劳作的话。
“哎呀, 这样就舒服了, 这人呐怎么能不干活, 不干活就该吃西北风啦!谢谢你啊小乔医生。”刘阿姨认为敷药膏影响工作,硬是不用,付好工分就出去了。
乔青青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后面还有不少病人,下午比上午更忙碌。
忙碌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她在食堂吃好晚饭, 打菜的刘阿姨手抖了抖, 多给她盛了半勺菜。
收拾好药箱后回家,刚出帐篷她就看见邵盛安在不远处等她。她露出笑容,加快脚步:“等很久了吧,下次别来接我,这么近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我吃饱了也没事干,当然要来接你了,今天工作顺利吗?”
“挺顺利的,你那边呢?”
邵盛安就很高兴地说:“我找到两根不错的,虽然被水泡过,但里面还算可以,等剖开后晾干做些处理,一定还能用。”
找了一天只找到这么两根不太好的木料,乔青青知道丈夫和大哥一定付出了许多辛劳。
“天气热起来了,你和大哥要注意避暑,中午最热的时间不要出去晒太阳。”
“没事,我们戴着帽子呢,车上还有雨伞和水,我们带了很多水。”
乔青青将头靠在他背上,夫妻俩没再说话,一路静谧宁和地回到家。
到家后自然又是一番慰问关怀,怕她在船队那边吃不饱,家里还给她留了面。
“家里晚上吃面呀?”乔青青看着碗里青翠的小白菜和六颗圆溜溜的鱼丸笑着问。
“是啊,这面刚下的快吃吧,一会儿要坨了。”邵母催促。
她在食堂吃得八分饱,此时看着这碗面来了胃口,慢慢地吃起来。乔诵芝在一旁脸带喜色地说:“你知道我下午见到谁了吗?”
乔青青起了兴趣:“谁呀?”
“苏琮!就那个大高个,带着一个女孩子的军人同志!”
一听这名字乔青青就想起来了,原来是之前龙卷风后遇见的军人,当时他们同路了一段,之后她和家人继续前往新社区。
“原来是苏琮,他们来了多少人?”
“挺多的,好几百人呢,就在左边那一片定下来了,下午他们在搭帐篷,我还给他们送了一锅烧好的水。”乔诵芝说。
邵盛安补充:“早上我和大哥在路上时就遇见他们了,还给他们指了路,不过当时大哥没说什么,后来我和妈去海边洗衣服,正好遇见苏琮他们也在打水,这才认出来的。”
邵盛飞摸头:“我真的记不得了。”
“萍水相逢,大哥没记住不奇怪,那宋三河那边是个什么说法?”
“不知道,太阳下山前我倒是看见宋三河过去了——回来了么?”邵盛安问邵父。
邵父点头:“你去接青青的时候我就看见他回来了,还跟我打招呼了呢。”
乔青青侧身去看旁边宋三河他们的营地,营地里黑乎乎的没有点灯也没有烧火堆,隐约只能看见有人影坐在外面摇扇子乘凉,夏夜暖风送来那边的絮语。
“青青,你是有什么打算吗?”邵盛安最了解她。乔青青放下碗,轻声说:“做船是以防万一,苏琮和宋三河他们那边,我想也得提醒一句。”
虽然在汤州船队那边只待了一天,但乔青青已经隐约认识到,他们没有想法,且没有余力接收熙城基地这边的幸存者。想要活下去,还是得靠自己,她现在进入汤州的医疗队,也是为自己和家人谋多一条退路,可是将退路全数压在别人身上怎么能行?所以他们家要做船。他们家不缺物资,才能有余力去做船,宋三河与今天刚来的苏琮他们,物资有限,寻找生存物资最重要,但乔青青不相信这块土地只剩下海边这么些人,以后肯定还有更多幸存者过来,其中兴许就有叶山其他兵力呢?在那之前要先告知宋三河跟苏琮这件事,等以后有更多军人们与幸存者到这边来,宋三河他们这几个先来的战友的生存建议,肯定就有一定的说服力,人多好办事啊。
她稍微解释了一下,邵盛安就说:“那我明天跟宋三河和苏琮说一声。”
大家汲汲营营,不过是想要活下去。
宋三河听了邵盛安的话若有所思:“你昨天不去捕鱼,就是去找木材了?”
见邵盛安点头,他谢过邵盛安的提醒:“我跟他们商量一下。”
苏琮那边,邵盛安去的时候带上了乔诵芝,有熟人好办事嘛。
现在乔青青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汤州船队这边,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就得付出努力,做出成绩,她心里还有一个想法:如果自己拥有话语权,到时候能不能直接请求上级,接纳他们全家上船?当然了,这是最好的结果,家里该做的准备还是得继续做。
她在这头使劲,邵盛安带着大哥一天天地找,人都晒成黑炭了,终于让他们找到了一处荒林。
“好多树啊……”邵盛飞奔过去,抬手抱住,激动地回头,“弟弟弟弟!好大的树啊!”
邵盛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么多数,做多少艘船都够了,还能说给宋三河他们知道,让他们需要的时候自己来取。
“那里有倒下的树,先扛那个回家吧。”
这片林子应该是受过龙卷风肆虐,中间有一道扭扭曲曲的缺口,树木四倒,中间的地皮被刮走三尺深。邵盛安兄弟俩合力扛了两根被劈开的大树上车,车子吱呀叫着,已经到极限。邵盛安在外面推,邵盛飞在前面蹬,两人轮流,兄弟俩磨到夜里十点多才到家,可把家里人担心坏了。
“这么大的树啊!”邵父瘸着腿跑过去帮忙推,乔诵芝忙开始热饭,邵母倒水,营地热闹起来。
这么大两棵树拉过来实在太显眼了,要不是已经夜里十点多,大多数幸存者都睡着了,这会儿一定围着看呢。
“青青呢,还没下班?”邵盛安擦擦汗,问。
“是啊,我去问过了,说是加班。”灶火一直没有灭,乔诵芝将上面的热水锅端下来,放上铁锅,将晚上的米饭盛出来给他们做蛋炒饭,边打鸡蛋边说。
兄弟俩累得够呛,坐下来就动不了了,喝完水后不久,乔诵芝也把蛋炒饭做好了。两人虽然带了干粮,但活儿累就饿得快,两人狼吞虎咽的模样把邵母心疼死。
“怎么不拖一棵就好,两棵多重啊!”
邵父屈起手指手指敲打树干,夸:“好木头啊,好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好木头,哪里找的?”
“说不清是哪里,不过我记得方位,明天我和大哥过去再收整一些,然后让青青请假一天过去收。”不然的话这样拉,实在太累人了。来回七十多公里路呢,再来两回可受不了。
“哎好,是得这么办,这两棵树不是你们劈开的吧?缺了半边好可惜啊。”
“肯定不是我们劈的。”邵盛安忍不住笑了,“我们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应该是龙卷风路过时弄坏的,那片林子里有一条龙卷风路过留下的轨迹,两侧有很多倒下来的树,大多都不完整。”
“真吓人啊,还好龙卷风只是把我们丢开,没有把我们劈成两半。”乔诵芝后怕。
邵盛安回想一番:“经过林子的龙卷风应该非常大,感觉威力是我们那天遇到的好几倍,中间的轨迹有好几米深。”
邵母心有余悸:“更吓人了啊,还好那样可怕的龙卷风没有冲着我们这些人活人来。”
见状邵盛安忙转移话题:“这两根树干先晒晒,之后我再把不平整的切口切干净。”
“我来我来。”邵父这些天除了种地,就是看图纸了,木船图纸他第一次看就觉得眼花头晕。家里就三个大男人,这些粗活他们不干难道还让青青他们干?没有这样的道理,邵父就努力研究,看啊看啊,好歹有了一点头绪。
邵盛安笑着点头。
吃过饭,他去洗碗,洗完碗都要十一点了,青青还没有下班。
“我去接她吧。”
邵盛安没能接到乔青青,乔青青托人出来回话,说今晚她睡宿舍。
他没有说什么,多站了站才走。边走他边想,船队是出了什么事情么?都快要半夜了,帐篷营地还热闹喧嚣,空气中的血腥味挥之不去,不远处的船队处动静也不小,他隐约听见了枪声。
夜晚的水域笼罩在黑暗之中,其中似乎有危险在蔓延,所以医疗组需要加班。
不过他也累了一天,只要青青是安全的,别的他实在没有精力去探听。回家睡一觉后,第二天邵盛安早早起来,然后开始处理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