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精神矍铄,强健不输年轻人的谢老侯爷,变得如此虚弱,林轩久瞧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这位老爷子性子爽利,待她也好,林轩久丁点不愿意他出什么意外。
她不敢耽搁,把手搭在谢老侯爷枯瘦的手腕上,为他诊治起来。
在谢老侯爷的寝室一待就是大半个时辰,林轩久写了药方,交给谢东湘亲自去抓药,不准备不假手于人。
谢东湘前脚离开了寝室,外头那名中年男子就走了进来。
却不进内室,而是隔着一层屏风,向林轩久道,“这位郎中借一步说话。”
谢老侯爷灰白的脸上浮起怒意,有气无力的骂道,“她没话跟你说,滚出去!”
那男子沉默着不应答,也不肯离开。
谢老侯爷瞪着屏风上的人影,眼珠子暴凸,大口喘着,挣扎着要起身,一副准备要跟那人拼命的架势。
林轩久蹙眉,手放在谢老侯爷的胸口,制止他的行为,“老侯爷您冷静些,您现在不宜动气。”
可谢老侯爷本就是个不听劝的执拗性子,外头的那人,似是等不到林轩久出来,也不准备走。
林轩久无法子,不能再这般闹下去,强行把谢老侯爷摁回去。
“老侯爷您
且躺会儿,我去去就来。”
“阿……丑医,你不能跟他去,他没安好心!”谢老侯爷恼怒的喊着,只是碍着身体虚弱,显得有气无力。
林轩久瞧他这般,只能更加坚定立即要把这人轰出去的决心。这人再留一会儿,非得把谢老侯爷气出个好歹来。
越过了屏风,走到了中年男人身边,“这位大人,请。”
那男人扫了眼林轩久的面具,终于配合的随他离开了谢老侯爷的寝室。
两人走到院子里,中年男人说,“去我院子,我有话要对你说。”
林轩久脚下停住,“抱歉大人,谢老侯爷这边还需要在下,恕在下不能随意离开。”
“你不是已经开了药了吗?”
“等谢参将将药材抓来,还需要在下煎药。”林轩久不动声色的顶了回去。
中年男人眉头拧起,不悦的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轩久抿了抿嘴,不太情愿的行了一礼,“见过谢侯爷。”
冲着男人这长相,肯定也是谢家人。
她见过谢二老爷,老侯爷又只有俩儿子,这人只能是现任的永宁侯,谢东湘的亲爹。
男子受了她的礼,“既然知道我才是这个候府的主子,还不随我来,我有话要
问你。”
林轩久仍是不动,“我的主子是谢参将。”
“呵!”谢侯爷气笑了,“儿子不听话就算,儿子养的狗也这么不听话。”
林轩久垂首不言语。
谢侯爷更生气了,“好,好得很!一个个的都这么有气性。”
他发了一会儿脾气,而林轩久仍是一动不动,看似谦卑,实则丁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跪下!”
林轩久掀起下摆,准备跪下去,身子忽然一轻,被人托住了。
她回头,看到了谢东湘酝酿着暴风雨的冷凝侧脸。
“谢侯爷对着个无权无势的郎中都能撒脾气,可当真是好威风啊。”
父子俩跟仇人似的,见面就针尖对麦芒,气氛这叫一个紧张。
谢东湘把手里的药材包往林轩久怀里一塞,“去煎药,给我瞪大眼睛守好了,别给人那些个心怀鬼胎的小人可乘之机。”
林轩久应是,给谢侯爷行了一礼,转而离开了。
走了好远,背后才隐约传来了谢侯爷略带无奈的声音。
“东湘,在侯府里,定然会保父亲无碍,你又何必多说那些话给我听。”
“既然谢侯爷知道我那话是说给你听得,你就该懂得避嫌,而不是巴巴凑上来让爷爷生气…
…”
走出院子,转个弯儿,就听不到他们父子俩的对话了。
林轩久抱紧了药材,心道永宁候府果然情况复杂。
这侯府的当家人本该是谢侯爷,可他跟老侯爷还有独子谢东湘,都关系紧张,让这候府隐隐分成了两派。
林轩久自然是站在谢东湘这一边儿的,那就无法避免的要与谢侯爷站在对立面了。
因着谢东湘的吩咐,整个煎药过程,林轩久一直不错眼珠子的守着,药煎好了,也是自己端回了谢老侯爷的寝室。
即便如此,在喂谢老侯爷喝药前,林轩久先试了药,当即脸色大变,差点连碗都没捧住。
“怎么回事?”谢东湘看向她。
她沉声道,“药被动手脚了。”
林轩久后怕不已,幸好她留了个心眼,先试了药。
不然这帖药真给谢老侯爷灌下去,定然会酿成悲剧。
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药材到手她都挨着检查过,并无问题。
煎药送药都是由她亲自经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药锅!”林轩久灵机一动,突然明悟过来。
如果说还有什么地方能被人动手脚,那就只能是煎药的药锅了。
只是她跟谢东湘赶去了灶房,炉子上已经空无一
物,没有了药锅的踪影。
谢东湘脸色阴沉的可怕,“阿九你去爷爷身边,不管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有他在,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儿对你不利。”
“知道了。”林轩久转身就走。
回到了谢老侯爷的寝室,老爷子一看她脸色,又没见到等了半天的药,露出了然之色。
“他们又动手了?”
林轩久点头,羞愧道,“是我大意了,害的祖父还要再等一会儿。”
他讥讽的笑道,“唉,真是年纪大了,越来越不被人放在眼里了。
这手伸到了面前儿,真当我不敢剁了这爪子?”
谢老侯爷气的不轻,呼哧呼哧大喘气,林轩久连忙帮他捋了胸口。
急道,“祖父您冷静些,您现在切忌情绪波动巨大,会加速毒素扩散的。”
谢老侯爷枯瘦的手,抓住了林轩久,力道大的简直不像重病垂危的老人,“东湘那臭小子呢?”
林轩久犹豫了下,老实交代,“他让我守在您边上,外头什么动静都不要妄动。”
谢老侯爷微怔,灰白的脸上终于浮起了稍许笑意,乖乖躺了回去。
“还是东湘这性子最像我,果决!
这些伸的太长的手,早就该剁掉了,省的当我永宁候府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