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知微后, 果果回房温习功课,北海水君也陪着夫人回到了寝殿。
北海水君听夫人哼起来未曾听闻的欢快曲调,不由打趣道:“夫人心情倒是不错。”
“这个自然。”水君夫人道, “日后知微成了仙君,接触到的人层次跟从前不同了,眼界自然也不一样, 带起果果来自然更是得心应手,带她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说到这里, 水君夫人越发得意起来:“当初我就看知微好, 让果果拜了她为师, 如何?可是压到宝了?”
果果喜欢这个仙师,自己开心是一方面,她之前也询问过容成陆姑娘其人,得知这姑娘凭着一纸文章征服了文昌和德月两位仙君, 且只有十九岁的年纪,当真是潜力无限。
如今从仙官成为九品仙君, 一步一个脚印的提拔起来, 也可以带果果一起成长。
这就是她想要的女儿仙师的样子。
北海水君对着夫人又是好一番赞誉, 水君夫人也十分坦然地全盘接受了下来。
“你看我这眼光,一眼就选定了知微,年纪轻轻就是九品了。日后最起码也能混到个五品仙君,女子不比你们男子,能上五品的本就少见,若是以后运气好, 上了一品二品, 那我们果果就有了一品的女仙师。”
日后一定有不少人想要拜知微作仙师, 这自然是不成的, 歆和仙君已经被他们果果早早占了下来,想想就觉得倍儿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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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所言不错,在十二月的九品仙君册封礼之前,还有对于准九品仙君修为的考核。
知微还沉浸在成为九品仙君的欢喜当中,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
等到考核通知都来了,知微才想起了还要过考核,这会儿临时抱佛脚,闭关三天去考试。
结果非常不幸的,抽到的考官正是容成仙君。
看着容成仙君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知微突然理解了从前考生们对青篷仙君的喜爱和追捧……
知微修行不够,能力不足,再加上备考不够充分,在考核场地当中之走了三招就感到了力不从心,败的毫无悬念。
青篷作为容成的搭档,也是此次考试的考官之一,此时正坐在监考席的记录员旁边,目睹了这场考核的全过程。
知微沮丧地从考试场地中走了下来,青篷起身,适时给她奉上一杯凉茶,让她得以降一降火气。
看她垂头丧气到不行,青蓬好意安慰道:“没关系,晋升前的修为考核,一次通过的人并不很多,你们兰月殿这次三个人中,也只过了一个。”
“还有谁没过?”
青蓬想了想,道,“也是个小姑娘,叫什么钟沁的,一样没能从考官们手底下走过去。”
知微好看的眉头当即蹙起:“这考核一直以来都是这么难吗?”
青蓬道:“从前天庭之中也是没有这项考核的,只是到了后来天君发现,这些年天界神仙都有些过于懒散,疏于修行,对于道术和仙术的修习远远不够。”
“要知道,修行原本就是作为仙人最基础的东西,若是连修行都放弃了,不光不能应对天劫,到时连魔界宵小和异兽都打不过,不止丢了天庭的面子,也让仙界在三界当中抬不起头,故而便有了考核。”
“既然通过率不高,说明有些太难了吧。”知微抗议道,“这样高的标准,究竟是谁定的?”
青蓬轻咳一声,“是当年的南徵帝君。”
知微:……
又是不想听到这个名字的一天。
天庭会在每年的腊月对所有晋升的仙君进行统一册封,若是到了腊月之前知微还不能通过,那也只能等到明年。
考核结束之后,青篷和容成结伴返回部里,青蓬想起知微耷拉着小脸离开的样子,不由对着容成为她打抱不平道:“你差不多一点儿得了。知微这个年纪,能有如此修为已是不易,但凡能差不多达到要求,把她放过去又有何妨?”
“这种事情上没法放她。”容成道:“若她不是以实力过考,倘若日后不甚被人知晓,必当为人诟病,万一哪天报了雷部和司命府,再翻出旧账来,反倒不好,倒不如一步到位。”
想要走得更远,就不能在履历上埋任何的雷点。
他是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也是对自己的考生负责。
青蓬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只是她也可怜,遇上了你这个最是卡标准的考官。好不容易才得了九品仙官,职位就在眼前却挡在门外,若是要在下一次考核之前达到你的标准,我们小知微有的练了。”
知微从考场出来,迎头遇上了临安仙君。
斗部仙君多,来来往往出进不少,知微也没有特别注意,而是自顾自边走边想心事。
突然之间,知微听到身后有人唤她:“陆知微。”
知微转头,见到是一个熟人,七夕时候曾经在凡间有过一面之缘的临安仙君。
临安仙君走过来,对着知微问道:“我听说你如今已公示九品仙君了,怎么还是这样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
“您说得对。”知微大大地叹了口气,“我修为不够,考核还是没过。”
“距离年底册封大典还有差不多三个月时间,若是找对了路子,闭关修行这一段时间也能够了。”临安仙君道,“不过我知道一处仙府,跟你体质也算相合,从前天君也曾在那里修炼过,你若得闲,去到那仙府当中做一些修炼也是好的。”
知微:……
她何德何能,能去天君从前修行的仙府当中修炼。
临安却颇为随意道:“昆仑境中的仙府本非私人秘境,只是在光明峰之上,有些难寻而已,实不相瞒,我父亲也在那里修炼过,但最终结果……也实在不好评价。”
现在不说是风一吹就倒,反正没看出来半点修炼后的长进。
所以这东西也是真正的“修行在个人”。
知微也是来到仙界后,才发现自己脑子还算够用,但修行的天赋只能说不拖后腿,但要说多天才也是不能,天赋只能说是够用。
但即便天赋一般,去一个能开挂的地方总比不开要好。
那边临安仙君还在等着她的答复,知微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多谢仙君好意,我愿意一试。“
“好。”临安仙君道,“明日辰时二刻,我去接你。”
如今一走就是两三个月的功夫,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
知微先是连夜给果果做好了接下来的教学计划和大纲,而后又去了宝镜仙君的住处同她告假。
虽说马上就要去广寒宫中,但知微名义上还算是兰月殿的人,跟自己的顶头上司宝镜仙君说明情况也是基本礼貌。
对于知微想要去昆仑闭关修行一事。宝镜仙君自然说好。
知道知微考核没有顺利通过,宝镜仙君给她宽心道,“我听明镜仙君说,钟沁也没能过,思娴差点没过。也不知道这次考官是谁,竟然会卡得如此严格。”
知微一本正经道,“听说是一个封号容成的仙君。”
这种拉仇恨的人,还是不要表现太熟比较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宝镜叹了口气,道:“那你好好回去闭关修行吧,每次晋升时候都会有考核失利之人,点背一些的,拖个十年半载也是有的。不过不用担心,既然你们名字已经录进去,即便修行百年再回来,也依然能拿到该拿的仙君和相应职位。”
知微:……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太吉利。
宝镜没有看出知微脸色的变化,自顾自嘱咐道:“钟沁是明镜仙君那处的人,你是我们兰悠处出来的仙君,咱们处里什么时候的没落过下风。你到时早些修成归来,不被钟沁给比下去,也是给我们兰悠处争口气。”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听明镜仙君吩咐做事了,知微心中闪过几分淡淡的感伤意味,却也不好多说,只能像往常一样应下来。
德月仙君从灵书阁归来,正巧遇到了已经抵达兰月殿门外的临安仙君。
德月仙君率先看到了临安,冲着他潦草地打了个招呼:“真是稀客。”
临安似乎没有听出德月话语当中的取笑意味,对着德月仙君直言道:“来接你们年纪最小的那个九品仙君,带她去趟昆仑的光明峰。”
知微早就同德月请假出门,顺便说了临安仙君带她去昆仑修行一事。
一个斗部的三品仙君巴巴儿跑来兰月殿门外等人,说只是提携后辈没有什么别的意图,德月仙君自然不信。
她对着临安开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你对她倒是上心,不过也有些太过关注了些,难不成当真在打我们知微的主意?”
临安却道:“倒也没有那样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很努力,也很有潜力,适时推上一把,将来可以走得更远。”
这么多年以来,他曾经真心爱慕过的女子,只有谭琳一人。
他们曾经拥有一段极为美好的时光,情到浓时,他便起了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念头,也曾经花费了极大的心血筹谋和计划属于他们两个的未来。
他年少聪慧,虽然那时还是个初入天庭的少年仙官,但已经却已经将两人未来的路筹划得十分妥当。
相比他自己的那份升职规划而言,给谭琳做过的那一份更是详细而系统。
后来即便他和谭琳分开,对这个女子彻底冷了心,他却一直很珍视那份计划。
随着自己级别越来越高,看得越来越远,他删除了当年规划当中很多局限性的东西,增添了更适应如今天庭变化的想法,一步一步逐渐完善着当初的规划。
那份规划一直搁在他书桌的一角,是他熬了日日夜夜的心血做出来的东西,里面满满都是他当年对生活和未来的憧憬。
而这一份规划因为谭琳的背叛而搁置下来,临安觉得十分可惜。并非可惜这段恋情的终结,更多的是可惜了自己的心血。
到了后来,他便有了一个执念,想找一个和当年谭琳一样的女孩子,一步一步培养起来,完成自己当年的养成计划。
当初看到知微的第一眼,临安就想起了曾经的谭琳。
虽然出身不高,父母皆为普通散仙,但落落大方,心思机敏,有着旺盛的求知欲……是一个比谭琳本身更适合用来养成的人。
他想在知微的身上完成当年的规划,想要看这个女孩子一步一步登到高处。
只是已经无关风月。
他对于婚恋一事提不起半点兴趣,幸好知微对他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否则他也只有疏远她,不愿给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德月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进而又对着临安问道:“你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临安道:“只是想单纯的提携,并无其他意图。”
德月仙君知道,临安的父亲和母亲感情一向很好,像他的父亲这般如此认真对待感情的高位仙君很是少见。
临安虽然对父亲很多行为都表现的并不认同,但作为从前和临安共事多年的同事,德月知道,其实临安在这些方面和他的父亲是有些相像的,对于婚姻和爱情都是抱有着幻想的。
只是谭琳的出现给了他沉重打击,过了这几百年都没有缓过神来。
看着临安这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德月仙君轻笑着摇了摇头。
玩养成的过程当中把自己陷进去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很多高位仙君,平日里越是看起来冷情、不食人间烟火,反而陷得越深。
临安说得光明磊落,实则内心还是保佑一丝希冀。
知微是少有的理性的聪明人,依着德月对她的了解,觉得这姑娘绝不会是轻易陷入一段感情的人。
倒是临安,太过高估自己,却又不注意分寸,到时别把自己赔进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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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仙君所言适合知微修行的那处仙府,是一处位于昆仑光明峰上的雪洞,内里有很厚很厚的玄玉冰层,据说天君家中子弟所就寝的玄玉床就是凿了这边的玄玉冰层制成。
知微在里面修行了三日后,很快就发现了这里真正的好处。
这边对于修行有所加持不说,还能再修行过程当中可以形成一种类似结界的天然保护层,能够保得真气是可以不外溢的。
也就是说,在这里进行修炼,几乎可以做到没有任何耗损,再叠加上玄玉冰洞对修行原有的加成,说是神级的修行场所也不为过。
临到知微前来修行之际,德月仙君还专程跟文昌仙君借了一套书籍,说是当年南徵帝君所著,据说是绝版,对于知微过九品考核能够帮助很多,大大提升修行速度。
这种南徵仙君亲手所做的孤本,文昌仙君一般都是不会随意给人的,但听德月仙君说是来给知微求的,好歹是熟人,便也卖了一个面子,取了这么一套书来,让德月仙君带给了知微。
知微只是想找个地方闭关修炼,原本也没想要这样兴师动众的,但既然各方位的帮助都到位了,也就要更加好好修行。
知微也没想到,环境可以对一个人修行的加成这样大,说是一日千里不为过。
临近冬月底时,斗部会举行今年仙君晋升的最后一次考核。
知微觉得在这大雪洞中修行得差不多了,可以博上一把,便毅然选择出关,去找容成过考。
不知道容成是不是有些可怜她,稍稍在考核当中降低了一下水准的缘故,知微这次考核相对还算顺利,在体力耗尽的情况下完成了专属九品仙君的层级考试。
过程虽然曲折,但好歹没有耽误晋封,也不枉了这一番兴师动众。
只是钟沁就没这么顺利了,听说她最近状态不是很好,修行也没有修好好处,错过了今年的晋封礼,只能再等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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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礼当日,知微和思娴一早穿好了吉服,早早去到太极宫外等候入场。
旁边有几个男子正在讨论上表封号之事。
知微听着听着,突然发现,天庭新晋的九品仙君也有够无聊,聊个获取封号之事都几分攀比意味在里面的。
年纪稍长的青衣男子道,他的封号是披香殿掌殿所取,旁边紫衣男子沉思了一下,道,“我记得披香殿掌殿是三品?”
青衣男子地点了点头,问,“那你呢?”
紫衣男子道,“我的封号是家中父亲所授,他乃司命府的四品仙君。”
一个是部里一把手三品披香殿掌殿所授封号,另一个虽然级别低了些,但好歹这个司命府的四品仙君是他的父亲,听起来似乎更胜一筹。
说话间,两人看到思娴,询问她封号为何?
思娴正听得有趣儿,看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便道自己封号为“清和”二字。
紫衣男子问道:“这‘清和’二字,很是不错,这又是谁所取?”
思娴道,是一个斗部二品仙君。
竟然是二品仙君!
紫衣男子有些后悔,觉得不如不问,这一问瞬间又压了他们一头。
紧接着,他又把目光投向了知微,想要找回场子,“那这位仙子呢?”
知微觉得他们实在有点幼稚,这种东西都要比来比去,便只是道:“我的封号是‘歆和’。”
青衣男子又紧跟着问道:“敢问是哪位仙君赐名?”
知微道:“是东阳帝君。”
两个男生脸色立马变得恭敬起来,就连思娴也惊叹道,“微微,你竟然认识东阳帝君?”
这样一个隐世多年的帝君,天庭的创造者之一,竟然也会给一个小小的九品仙君赐名,足以说明两人关系亲近。
天庭当中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只有有缘之人才能为晚辈授取封号,即便知微和东阳帝君并不相识,却也足以说明了两人冥冥之中的缘分。
知微看大家误会了,连忙解释:“我进天庭时日尚短,未得有幸认识东阳帝君,不过就是沾了北海水君的光罢了……”
说话之间,又有仙官过来,道是吉时已到,几位仙君这会儿可以入场了。
几人停下关于封号的对话,跟着引路仙官进入了广场。
这次晋封的人有许多,知微看了一圈,并没看到熟人,可见天庭人实在不少。
册封典礼顺利结束后,知微给容成和临安两位仙君都送了礼物。
不管容成最后有没有放水,终归给她过了,没有卡到她明年,于情于理都应该表示一下。
对于临安,知微是真的非常感谢,虽然觉得临安仙君目的没有那么单纯,但帮忙了就是帮忙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十分感激。
知微和思娴的九品仙君落地后,德月仙君专程在兰月殿中为她两人的晋升举行了庆祝宴会。
姚碧涵等人心里怎么想不知道,但是表面上还是都表现得一片喜庆和谐,当中也有很多从前和知微并不算相熟的人,都跑来给知微敬酒。
相比思娴而言,知微这个九品仙君来得尤其不易,明镜和宝镜两位仙君都打趣她,道是下次一定要认真修行,不要像这次一样临到册封典礼前,才靠着突击修行应对考核。
九品对于修行考核要求终归更低一些,等日后升到了七品八品,绝不是这样闭关两个月就能成功这样简单了。
还是要均衡发展才好,偏科终究还是有风险的。
虽然她们都是在调侃自己,但也说得实在在理儿,是对于自己的好心提醒,知微还是虚心接受了。
酒过三巡,宝镜对着德月仙君道,如今我们兰月殿中,算上钟沁一共又添了三个九品仙君,日后是否需要再做一次调整,到时要如何分配才好。
德月仙君道:“钟沁和思娴分属你和明镜的处里,日后作为你们的副手,一边一个倒也均衡,倒也不必再做调节了。至于知微……”
“今天虽然是欢庆会,但也是知微的告别会。兰月殿中九品职数已经满了,知微的九品仙君落不到咱们殿中,等过完新年,她就要去广寒宫任职了。”
此言一出,席上一片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