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弟!”李修推着一个木头摊子来到岑口码头,“按照你的要求,加了四个轮子,你瞧瞧这有啥用啊?”
沈琢转了一圈,满意道:“挺好的多谢李大哥。”
木摊有遮蓬,中间是镂空的两个大圆口,他说完便将自己背着的东西摆到圆口里,李修一看,居然是铁炭盆,那炭火还是红的,木摊中间则摆上了各式各样的菜。豆腐、小白菜、萝卜、香菇等用小竹签串起来,不过巴掌大,显得小巧精致。
炭火盆上再架了一个锅,沈琢将砂锅里的东西倒进去,顿时香飘十里。
“你同我说的赚钱,便是这些?”
“嗯,只可惜时间急,不然味道应该会更好。”沈琢搅了搅那锅高汤,将串串放进去小火温煮,另一边则架上铁丝架,现烤了一串肉递给李修,“你尝尝。”
李修迟疑的接过肉,上面刷了一层沈琢自己和的调料,都看不到肉的本色。他迟疑的咬了一口,微眯的双眼慢慢变大看向沈琢,随后一嗦将整串肉送进嘴里,只简单两个字“好吃。”
“你再尝尝这个。”
那碗里浮着香菇肉丸,还有切块的白萝卜,李修没试过这样混着吃,但刚才的肉他都尝了只见炖煮了大半天的萝卜十分软烂,入口即化,汤汁看似清淡却鲜香无比,驱寒回暖。
“看着平平淡淡的,尝过以后的味道怎么说呢,回味起来便觉着十分特别。这叫什么名字?”
“关东煮,这个是烧烤,如若有胡椒孜然便更好了。”
“如今的味道便刚刚好,不过,这么冷清,会有人来吗?”
“不急。”这岑口码头以后是商船唯一的停靠口,修建成了人自然就多。他前几次来送饭菜的时候便发现,周围已经有摊贩过来叫卖,若不趁着人少来占位置,以后恐怕挤都挤不进来。
沈琢道:“我出东西你出力,咱们赚了钱平分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赚了钱再说吧。我反正也闲着没事,跟着你瞎折腾。”李修笑了两声,紧接着便有模有样的弄了起来。
李修不愧是厨子,人看着憨,悟性却十分高。沈琢只教了一遍,他便能做的八九不离十。若是和他一样从小承师,恐怕沈琢还不如李修。
不多时便有闻香而至的工人们,看着冒热气的锅炉,皆好奇想要试试味道。只不过古代没有一次性塑料盒子,只能在摊子前站着吃,不一会儿便围了不少人。
沈琢又夹了几颗腌萝卜,切成丁供大家尝。腌萝卜脆爽酸辣,十分开胃,刺激的人浑身滚起热意。
“多少钱一碗?”
“素菜一文一串,荤菜三文哥?”
沈琢闻声抬头,发现李工头就站在摊子前,他不由得一愣:“李工头,你俩是一家人?”
“对。”李工头笑笑,挑了几串递给李修,“我们刚忙完,听说这新开了个摊子,味道不错,一过来就看见老二你们不吃午饭吗?生意这么好?”
“嘿嘿,我也没有想到,都是沈老弟的主意。”李修挠了挠头,将菜脱签到碗里,再呈上一勺热汤递给自家大哥。
“卖完这点就回去。”岑口码头还未扩建好,又是第一天营业,沈琢来的时候没想到会卖的这么好,故而并未准备很多菜。
周围小贩少,也让他们白白捡了便宜。
“其实还可以开个早点铺子,如今打下基础,以后人会更多若是挂个招牌,或许会更显眼些。”李工头建议道。
“招牌要找人题字,太麻烦。早点铺子的话,等过段时日再说。”
“诶,裴先生不是闲着,不如请他给你写几个字挂着,他和岑大人是同窗,字也不会差到哪去。”李修碰了碰沈琢,“让裴先生写肯定比店里街上的便宜多了对了,最近怎么不见裴先生?”
裴长渊自从上次偷剑被抓,沈琢早出晚归躲着他,已经好几日未曾碰上面了。
沈琢回神,笑笑道:“到时候再说咱准备回去了,李大哥。”
“正好,把这混小子给捎回去。”
李工头放下碗,走到不远处从拐角拎出一个胖墩来,那胖墩到两人面前时还死命蹬着腿,鬼哭狼嚎道:“我不回去!老李头!放我下来!”
“死小子,想挨打?”李工头放下人,揪着耳朵皱眉道,“整日在外游手好闲,学也不上,活也不干,想造反了是吧?”
“你管我呢!”李大狗被迫抬起头,见到面前的沈琢,瞪大眼睛挣扎道,“这傻子怎么还在这?!”
“不然我该在哪?”沈琢边收拾东西边觉得好笑。
李修让李工头放手,拉过李大狗道:“行了哥,跟孩子生啥气,我带他回去。”
“哼,老李头自己辛苦,也不让自己儿子好过。”李大狗瘪嘴,“我可是你们老李家的独苗,打坏了怎么办?”
“我今天就要打死你,我难不成还不能再生了吗?!”
“你打啊!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想生呢!我娘等会听了揍你!”
“你!小兔崽子,我今日不打死你我就不姓李!”
只见平日沉稳老实的李工头,抄起干活的家伙就要打人,显然是气得不轻。李修拦住李工头,又教育了半天李大狗,后者才不情不愿的道了歉。
闹腾这么一会儿,沈琢将东西都收了起来:“走了。”
李大狗老老实实的跟在李修身后,走出半里忽然转头做了个鬼脸:“你今天没打死我,你不姓李!”
“老子回家再收拾你!”
“”沈琢总算知道李大狗为什么欠揍了,他发现这孩子是真喜欢去拔老虎牙。
走在路上,李大狗闲不下来,又开始问沈琢:“诶,傻子,你上次是想救阿烟吧?”
见他不说话,李大狗继续道:“我告诉你,救阿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她嫁给我。远离苦海又收获我这么一个好男人,多美啊!二伯,你打我干啥?”
“你少做梦,几岁了就男人?”李修赏了他一个脑瓜崩,“一事无成,人烟丫头也看不上你。”
“哪里一事无成,二伯,你不娶二婶,以后李家的财产就都是我的了。”李大狗说完哼了几声,又道,“傻子,你这几日不是要去若水寺吗,咋还在村子里待着?”
“若水寺?”沈琢转头,他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哈,你是真好假好?你以前每月稍微正常一点的几天,都会去若水寺找秃驴给你作法。”李大狗摇摇头,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诶,还是傻子要不我再打一顿你,说不定你能再好一点?”
“不用了。”
“别胡说八道,还没长记性是不是?”“别啊二伯,我就说说,过过嘴瘾。”
沈琢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慌。若水寺这事,郭阮肯定知道,连李大狗都觉得奇怪他怎么没去,郭阮为何不提?
还是说她发现了什么?
沈琢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今日他不用去来福客栈当值,和李家二人便在村头分开。他将车推到院子里,小心翼翼的往中堂探头。
没人。
沈琢放好东西,拖着炭炉回了自己屋,然后和屋里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裴长渊放下手里的书,好整以暇的看着沈琢:“菜刀又不见了?”
“”
“没有。”沈琢镇定的走进去落座,“外面冷,我进来窝着。”
裴长渊点头,随后将摞在一起的书抽出来:“既然无事,就把功课补了。”
沈琢无声的看着裴长渊,突然道:“先生整日不在,却想要我每日做功课。”
“既买了书,总不能浪费。”裴长渊屈指,敲了两下桌子,“不然,你把拿剑的事情告诉阮姨,说不准会给你找个学武的师父。”
沈琢认命的坐了下来。其实也不是说听裴长渊的话,只是郭阮每日都要检查他的课业,裴长渊不在的时候,沈琢还能偷懒只练一两页,如今他在了,还糊弄郭阮的话,必是会被裴长渊拿来做把柄。
怎么说呢,对上裴长渊,他就没捞到过什么好。
沈琢头疼的看着纸上狗爬的字,又看着裴长渊时刻盯着的模样,心想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半个时辰后,郭阮外出做工回来,沈琢正巧练完,丢了裴长渊一个人在屋里便去了厨房。
“练完了?”
“嗯。”沈琢打水和面,下意识的看向郭阮。
郭阮没有察觉,捞起袖子切菜唠叨道:“既然先生在这,你就好好学,别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咱们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不要你着急赚钱。你这几个月多学点,若是这附近有正规学堂便好了,过两年参加科举说不定咱们阿琢能考上呢!”
“科举?”这不就是高考吗?!
沈琢摇摇头:“不去,阮姨你怎么想到这个了。”
“不去你还能干嘛?一辈子屈居在这个小村子?”郭阮一刀下去,沈琢感觉她切的不是菜而是他。
郭阮继续道:“既然好了,那便要出人头地,才不会叫人看不起。阮姨是过来人,这么多年的苦你还想继续受吗?”
“阮姨,不一定非要科举,还有许多路可以走。”
“什么路?走什么?在客栈里当厨子?还是在码头摆摊?!”郭阮将刀拍在案板上,不复往日的温柔,厨房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冒着音。
沈琢不明白为何郭阮如此激动,可现如今的情况,他也不知如何开口。
“记住,你姓沈,你现在是沈琢。”郭阮说完突然朝沈琢走过来,拿开面盆把人往外赶,“出去,和什么面,读你的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