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浮夸声还在继续，莫锴的所有自持和隐忍在一声“阿安”出现时，彻底崩碎。
他着了魔般抬步往外走，往声音的发源地去，即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依旧不到黄河心不死。
然后……
何止是心死了，四肢百骸都如万千针刺，甚至连瞳孔都刺痛得几乎睁不开。
刚刚他一见倾心的那条白裙，此刻正在乔安的身上。
如他所想，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条裙子。
她穿上的样子，亦如他脑中所补，是夜空中高悬的月亮，身着一袭皎洁，万千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璀璨和圣洁。
可他没想到的是，她穿上了，是为别的男人穿上的。
“莫锴，我幻想一身白纱，惊艳你的样子。”
乔安曾经的这句话，如一剂重锤再度入脑。莫锴只觉体内血液激涌，横冲直撞恨不得冲破血管！
明明几日后他就要和白慕雪结婚，今天来这里也是陪白慕雪挑选婚纱，反倒是他在这一刻，感觉自己遭受到了巨大的背叛。
嫉妒足以叫人冲昏头，何况莫锴在乔安面前本就徒有其表的理智。
他压根都忘记去分辨，一袭白色或许并非就是他所想的婚纱。
那双眼早已一片赤红，晦暗中掐着毁天灭地般的怒火。
乔安看到突然出现在门边的莫锴时，显然也十分意外，甚至慌措到忘记拉上帘子，就那么木讷地同他对视。
“哟，这么巧？”
沉重压抑的气氛下，白康峻率先发声。
下
一秒宣誓主权似的将乔安面前的帘子拉上，遮住耀眼的曼妙身姿。
一副老子的人你别看的架势。
莫锴垂在身侧的双手早已攥成拳。
白康峻一脸挑衅往帘前一站，“阿安，这件我很喜欢，就它了，换好衣服，我们回家。”
话对乔安说，目光却直直盯着莫锴的眼睛，一字一字直往莫锴心中要害处砸。
“康峻。”白慕雪不知何时已经跟上来，冷声叫他。
白康峻再无所顾忌地闹腾，被白慕雪冷眼一睨，也识趣儿地闭嘴不语了。
白慕雪的出现，叫莫锴多少恢复了一丝理智，但心里那股子翻江倒海的窒闷和酸胀，依旧叫他呼吸都难以为继。
至于帘后那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乔安几乎是手忙脚乱换下身上的裙子，闭眼深吸好几口气，才拉开帘子平然走出来。
“我们回去吧。”乔安对康峻说，全程没有再看莫锴。
康峻得令似的，又是鞍前马后拎包又是嘱咐礼服师，“裙子麻烦送家里哈，谢谢！”
下一秒已经冲到乔安面前开路，冲着门口的莫锴，“麻烦让让！”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白康峻看着莫锴明明气得要死还不能发作的样子，心里爽得不行！
莫锴的双拳微不可查地在颤，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康峻将乔安从他身侧带走。
车上。
乔安沉声不语。
白康峻偏头看她一眼，故意抱怨，“也真是见了鬼了，康城那么多加婚纱礼服店，怎
么就偏偏碰上他们了，你说是吧。”
乔安没有接话。
她的不言不语丝毫不影响白康峻喋喋不休的兴致。
他兀自继续，“乔伯伯眼光确实好，他好早前就给你订好的礼服，你穿这件一定能在31号惊艳全场。”
乔安兴致阑珊，只靠回座椅，轻轻阖上眼。
惊艳全场又如何？
全场里，并没有她最想见的那个人。那个人，会在那天开始他全新的人生。
一个再也没有她的人生。
乔安浓密的长睫簌簌，紧阖的双眸中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湿意。
脑中倏地又浮现出莫锴刚刚纷乱的眼神。她没有细看，她不忍心看，特别是在那种地方，他身边站着白慕雪。
她几乎是仓皇逃离。
乔安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了，只要一想，心里就开始下雨了。
“去哪里？”白康峻问。
乔安轻声回，“舞房。”
白康峻点头，打个转向灯变换车道。
等他再想同乔安说话时，偏头一看，副驾的女人呼吸清浅，好似已经睡着了。
白康峻摇头，喃喃：“最近晚上是都不睡觉吗，大白天哪来这么多觉？”
那头。
莫锴整个人全然不在状态。甚至直至回去都没有意识到，他最终都没能替白慕雪选好婚纱。
而他们的婚礼，已经是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天数。
“莫锴，你不用送我回家了，路边放我下来就行，我还有点事。”白慕雪突然开口。
莫锴回过神，“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
就前面，我走过去就行。”
莫锴没再坚持，将车停在路边。
白慕雪下车，目送车子远去，随后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莫公馆。
莫锴车刚驶入花园，管家就火急火燎凑上来，说是家中来了一位客人。
莫锴此刻其实没什么心情见客。
特别是这番光景下，他大概率能猜到，无非又是千篇一律的新婚祝福。
但既然人已经到了，秉承待客之道，他还是敛了情绪往家中去。
只是看到来人的时候，莫锴倒是怔了好半晌。
“阿锴。”对方率先开口。
“好久不见。”莫锴顿了顿，“姐夫。”
姐夫，那个算算已经好多年不曾见过，莫冉的丈夫，王乾生。
高大身姿，长相偏儒雅，同样戴副眼镜，即便人过中年，看上去依旧是倜傥的模样。
“阿锴，这些年没见，你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更加稳重成熟了。我记得我离开那会，你才毕业没多久。”
“姐夫这些年，倒是没什么变化。”莫锴淡淡，语气不亲不疏。
“哪里，老了。”他道。
莫锴拨弄着茶盏，“姐夫怎么突然想起回来了？”
王乾生声音清润，“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回来。”
莫锴手一顿，须臾后问：“我姐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王乾生喝口水，“她有点事耽误了，没有和我一起。”
“哦？”莫锴垂眸，语气云淡风轻，“那她现在还在加拿大？”
王乾生轻笑不语，像是默认。
莫
锴面色平然，看不出什么情绪：“这次回来会长待吗？”
“应该会待一段时间吧，好久没回康城了，回来看看。外头再好，终究还是故乡的月亮最圆。”
莫锴唇角轻牵未置一词，只垂眸捻着指节，似是思忖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