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莫锴昏昏沉沉醒来，身上还留有昨夜宿醉的酒气。
他摁了摁眉心，多少也觉得自己荒唐，居然也会喝酒喝到毫无节制。
偏头看眼身侧，是一如前几日的空空如也。
起身下床，冲了个冷水澡，混沌的思绪才算回笼了一些。
他抻着衣领，走向客厅。
这个时间，按照往常惯例，乔安应该都在厨房里准备他的早餐。
莫锴的目光下意识往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送去。
偏偏，那抹熟悉的身影…并不在。
环视四周一圈，依旧空空。客厅的巨幕电视倒是在无声播报着什么：
“肯尼亚持续降雨已引发严重洪涝灾害和山体滑坡，据悉伤亡最严重的为西部贫民区，目前已造成死亡人数…”
他捡起遥控器，关掉电视，转身回了卧室，拿起手机拨通置顶的那个号码。
机械的电音透着冰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知为何，莫锴倏地爬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蓝昕家。
“昨晚上你送二哥回去，到底发生什么了？！”蓝昕站在方子聿面前直跺脚。
方子聿满脸错愕，眼神瞥向一侧，颇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我就说了乔安几句。”
沙发上的男人一直沉声不语，面色冷如凛冬的寒霜，镜片后的瞳孔里更是翻涌着滔天的巨浪。
“说什么了？”莫锴终于开口，声音听似平然，却无端叫人觉得压迫。
方子聿也不隐瞒，“我看不惯你们互相折磨，七年
都修不成正果，我奉劝她，不如散了。”
莫锴瞳孔一缩。
蓝昕直接伸手去捶打方子聿，“你疯了吗？怎么能说这种话！”
“难道不是事实吗？”
方子聿扼住蓝昕的手，看向的却是莫锴，“七年，整整七年了，你让二哥自己扪心自问，他是快乐多还是痛苦更多？！他俩是谈感情吗？他俩是互虐！我还是那句话，感情不是彼此消耗，互相折磨不如就此了断！”
“方子聿！”蓝昕抽回手，一巴掌狠狠落在他的脸上，“你懂什么！你闭嘴！”
“够了。”莫锴起身，两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只透着无力和凄遑。
他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颓然落拓朝外走。
蓝昕急急追上，“二哥，不会的！安安一定是有什么事出去了，她跟我说过，她绝对不会再离开你的！何况你看，湛湛和歆一还在呢，她就算真要离开，不会连孩子也不要的啊！”
湛湛和歆一…
莫锴长睫一颤，垂在身侧的手密不可查地在颤抖。
是，家里还有两个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抛弃的孩子。
“二哥，再等等，我们再等等，或许安安是有急事出去了，手机没电了，或者丢了，所以才联系不上，你先别急，好不好？”
莫锴未执一词绕道离开。
家中。
湛湛和歆一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趴在茶几上摆弄着自己的玩具。
莫锴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就那么痴痴地看着他们，像石像岿然
不动。
“爸爸，你怎么了？”湛湛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玩具，来到莫锴的跟前。
莫锴摸了摸湛湛的头发，“爸爸在想，你们今晚想吃什么？”
湛湛思忖两秒，“妈妈做得红烧鸡翅可以吗？”说完又四下环顾一圈，“爸爸，妈妈呢？”
莫锴的瞳孔一缩，正想着如何开口跟他们解释，歆一捣鼓着她的爱莎公主，头都没抬就跟着接话，“妈妈出去工作了，不在家。”
湛湛闻言又道，“爸爸，那吃什么都可以。”
莫锴倒是没想到，两个孩子对乔安的突然消失，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大吵大闹，反倒是一如既往的听话乖巧。
可这才是第一天，接下来呢…
灭顶般的无望如同一根无形的绳子，紧扼在脖颈处，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人在这种时候，免不了会寄予幻想，饶是莫锴也不例外。
他居然在心里为乔安开脱：或许她真如蓝昕所说，只是手机没电了，一时联系不上而已。
这是这个说辞，第一得过去，第二天也能勉强再撑撑，第三天…
听筒里重复又重复的机械提示音，不亚于现实狠狠甩来的一剂响亮耳光。
是夜。
莫锴沉坐在高背椅中，冷峻面容是一如往常的平然模样，看不出什么情绪，偏那双眼是出奇的亮，里面盛得满是刺骨般的冷意。
方子聿坐在桌对面，面色同样也不好。
两人就这么无声坐着，谈不上对峙，但气
氛莫名就透着压抑。
良久，方子聿开口，“二哥，对不起，是我逞一时口舌之快，你要是不痛快，就打我一顿出气，我保证不还手，但你能不能，别憋着？”
这几日的方子聿，其实也不好过。背地里也没少抽自己嘴巴子。
要说不愧疚自然不可能。毕竟他的初衷无非是想自己从小敬重到大，视为兄长的莫锴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不再受感情所苦。
同乔安说那番话多少带着激她的意思，本意是想敲醒她，让她珍惜好不容易重聚的缘分。
当然，不可否认当时心里掐着气，说话口不择言。但是真就万万没想到，乔安真就一走了之了。
“二哥，对不起。”方子聿再度开口。
莫锴还是一如既往的缄默不语。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斥责过方子聿一句。
只是莫锴越是这样，方子聿更加不安。他倒是希望莫锴如以前那般，冲过来揍他一顿。
可他偏偏安静的诡异。
“二哥，你说句话行不行，你有气就冲我发出来行不行？”
“再坚固的城墙，都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一直沉声不语的莫锴终于启口，只是这话叫方子聿一时没听明白。
方子聿问：“什么意思？”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她心意坚决，别说是你的三言两语，就算刀架她脖子上，也不可能劝退她。”
莫锴笑意凄遑，“所以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究其根本，不过是她自己
，再次选择了…舍弃。”
方子聿沉吟须臾：“那这次，二哥你还会…继续等她吗？”
莫锴答非所问，“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
夜渐深，莫锴几乎与暗沉夜色融为一体。
他目光死死锁着那个不曾亮起的手机。下一秒，他突然如同发怒的雄狮，抓起手机重重砸向了厚实的墙。
“哐——！”
一声巨响，手机蹦出去老远，直直砸向地面，屏幕一片稀碎。
莫锴双手撑着桌沿，每一根指关节都是一片死白，而那双眼，此刻好似能渗出血。
似认命，似反省，似回答刚刚方子聿留下的那个问题——
“乔安，我已经给过我们彼此…最后一次机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