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瞠目结舌,“母校?你不是自小就在波士顿吗?”
莫锴嘴角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谁说的?”
好像确实没人说过,乔安转念一想恍然大悟,“所以选哪所学校,你心里早就有打算了?”
她冷不丁凑到莫锴跟前,怒嘴佯怪:“早知道就不去国际小学了,直接来这里就好了嘛。”
莫锴捕捉到久违的灵动神态和娇嗔语气,心湖好似在一瞬间掀起四面八方的潮涌。
他仿佛看到了两年前那个他熟悉的乔安——
盈盈美目,生动娇俏,满眼装得都是他。
这样的乔安,让莫锴很怀念。
乔安不知此刻莫锴的心思,左看右瞧自说自话,“莫锴,这里离家近,接送湛湛和歆一也方便,真好。”
“都还没看就决定了?”他压下情绪平然开口。
“这里不是你的母校嘛。”
“就因为我?”
“嗯,你这么好,就是这里最亮的金字招牌。”乔安张口就来,也不管自己的话是不是过于浮夸或有黄婆卖瓜之嫌。
莫锴眼睛眯了眯。
前方吕校长已经在朝他们招手,等他们靠近,笑言:“歆一原来喜欢这个呀!”
歆一的小身板此刻紧紧贴在落地玻璃上。
玻璃那头,是同她差不多年龄的小朋友,正在上芭蕾舞课。
一位手,二位手,伸腿…
小朋友们跟着老师的口令,下巴微扬,动作认真,像极了骄傲的小天鹅。
乔安的心一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看到什
么会迈不开腿。
歆一性子活泼好动,唯有看到水晶球里旋转着的芭蕾舞女孩,会一动不动坐很久。
乔安怎么会不懂歆一的小心思,可是她的身体…不允许。
所以前几日歆一童言无忌说想要一个妹妹,一个和水晶球里那个女孩一样的妹妹时,乔安除了吃惊,更多是酸楚和怜惜。
乔安上前蹲下,轻抚着歆一的后背,“歆一,要不要进去试试?”
简单的形体动作,乔安想应该没事的。
歆一眼里瞬时有了光,但两秒后又摇头,垂下眼睑,“不要。”
小小的她忘不了一年前就是因为偷偷跟着外婆跳舞,后来忘乎所以,差点再也见不到妈妈。
五岁时候她还相信自己是妈妈口中所说的天使,所以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她需要吃药,打针。
但七岁的她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一个地方坏了,她需要乖乖的,才可以和爸爸妈妈外公外婆还有哥哥待得久一些。
所以,再喜欢,小小的她也学会了说“不要”。
乔安心中满是酸涩,亲了亲她的小脸,心里无声说着宝贝对不起,再给妈妈一点时间。
莫锴垂在一侧的手紧了紧,没等乔安反应过来,歆一已经被他抱起,送至舞蹈室门口。
“爸爸?”歆一大眼睛扑闪,不知道莫锴想要做什么。
莫锴将歆一放下,长身蹲下同她平视,“歆一,还记得爸爸前天陪你读得那本书吗?”
歆一回想,认真答:“是《缇娜
的舞鞋》吗?”
莫锴循循善诱,“那缇娜最后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歆一绞着小手指,“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想做什么就去做,要勇敢。”
“那歆一还记得力所能及是什么意思吗?”
歆一点头。
莫锴牵着歆一的小手,“我们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动作就好,爸爸陪着你,好不好?”
歆一犹豫了两秒,点头。
莫锴牵着歆一进了舞房…
舞蹈房里,歆一站在队伍中,跟着老师和小朋友做动作,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伫立在角落的莫锴。
仿佛爸爸就是她的力量源泉。
莫锴悄悄给她竖个大拇指。
歆一怯怯拘谨的模样慢慢消散,身体动作逐渐放开。
仿佛是有着与生俱来的舞感和乐感,小小的她相当有模有样。
窗外的乔安,看着舞蹈房的一幕,觉得岁月温柔不过此刻。
站在她身侧的吕校长显然也被这一幕感染,不由开口,“乔小姐,阿锴是个好爸爸。”
乔安认可,下意识应,“嗯,他是。”
应完自己又觉羞赧,还真是不客气。
吕校长笑,“阿锴确实很招孩子喜欢。”
乔安这次浅笑不语,觉得要低调。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那么多孩子认识莫锴吗?”吕校长话锋突转。
这个问题简直是问到了乔安的心坎上,她本来就想问,只是不大好意思开口。
既然吕校长主动提起,她便顺理成章接话,“他常来这里?”
“阿锴每年都会往学校捐赠大量教育经
费,这两年更是每周都会来学校,有时候陪孩子们上上活动课,有时候就在操场那边的梧桐树下,就那么看着孩子坐一下午。”
吕校长看乔安一眼,“那些孩子,都和景湛歆一差不多的年纪。”
和声细语地陈述,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却如惊雷在乔安的心中轰然炸响。
难以言喻的滋味如万千藤蔓攀爬上脑,乔安看向莫锴的眼神再也没法淡定。
直到舞蹈课结束,莫锴牵着满头是汗的歆一走出活动室,乔安才从自己的愣怔中回过神。
之后的参观,乔安多少有些神思不属。但湛湛和歆一的热情明显就比在国际小学里自在活络。
小孩的喜好,都直白挂在脸上,择校的结果压根就不用再纠结。
但回程的车上,莫锴还是主动问乔安的意见,乔安哪里还有意见,只知道自己心里酸楚的不像话。
莫锴不比她爱湛湛歆一少,孩子的未来,自然也不比她考虑少。
“这里很好。”乔安偏头凝视他,发自内心回答,声音里带着隐隐的颤意。
要不是莫锴在开车,她好想抱抱他。
莫锴那两年,就是那样“望梅止渴”地思念着湛湛和歆一吗?
乔安从未有哪一刻,后悔自己离开,后悔自己回来这般晚。
她甚至忍不住想,莫锴明明那么爱孩子,当初是以怎样的心情,同意撤诉,自愿放弃孩子抚养权,选择离开的。
越想,乔安心里就越不是滋味。越
想,就越后悔不迭。
“莫锴,对不起。”她不由自主同他说。
莫锴轻握在方向盘的手倏地一紧。
他发现自己陷入一种可怕的本能,只要乔安一说对不起,他就紧张,甚至于害怕。
害怕她,又要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