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很是讶异，莫锴…怎么了？
突然变得格外好说话，同意让她来这边看孩子，又有这碗让她的心和眼都不由升腾起热意的面。
而这会，他居然还说要亲自送她回去。
相较于之前的盛气凌人，此刻的莫锴反差过于强烈。乔安难免心生惶恐，紧着喉咙跟他说不用。
但这两个字，在莫锴那里好似无足轻重。
他已经抬步，再度将宽厚的背影留给她。
乔安不知他的用意，但毕竟此刻有求于他，她还是压下擂鼓宣天的心跳声，急急跟上去。
高架上车流如织，莫锴真就如尽责的司机，专注路况，不声不响地开车。
乔安安静坐在他身侧的副驾，两人一路无言。
车子在酒店的圆形水池边停下。
他闭口不语，她也没下车，好似形成某种默契一般，在车内静坐着。
两人的五官隐在车内一片昏暗中，面上的表情都看不太真切。
好半晌，莫锴沙沙的声音响起，“两年前…”
乔安单就听到这几个字，心就一紧。
莫锴：“两年前你离开，是发自内心吗？”
不再是追问她离开的原因，而是问她是否是真心。
乔安双手不由紧攥，心中情绪迭起。
是真心。
真心觉得没有颜面再留在他的身边，真心觉得不配再拥有他给得幸福，真心觉得唯有离开才是他们之间的最优解…
乔安咬了咬唇，半晌后吐出一个残酷的字眼：“是。”
莫锴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蓦地一蜷
。
即便是有心理准备，这个字还是如千斤石哐地一下重重砸在他的心脏要害。
他张口，嗓音嘶哑，“所以，如果不是因为创实，你真就打算一辈子不出现在我面前？”
他问得轻缓，声音再不似此前咄咄逼人，却平静地叫人更觉悲伤。
乔安心弦剧振。
莫锴的这个问题，她其实想过很多次。
自己这辈子，是不是真的就要和他做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答案是，不。
比如创实的事情，真的非她回国解决不可吗？
其实抛开白康峻这次的冲动行为不谈，他的工作能力乔安最是清楚，只要他出马，肯尼亚的事情绝对能很快得到解决。
而康城这边，要是等白康峻从肯尼亚那边回来再说，也不是等不及。
等不及的，是她自己。
当她想到自己可以代替白康峻回国的那个当下，内心的激动和雀跃…是骗不了人。
她居然期待，她发现自己在可耻的期待，期待自己是不是可以偷偷地，远远地，看他一眼。
说白了，她的内心深处，有莫锴在的康城，一直是她藏在心底，最魂牵梦萦的地方。
所以莫锴这个问题的答案无比清晰，不是一辈子不打算见他，而是每时每刻都幻想自己能得天垂怜，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默默看他一眼。
一眼，对乔安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至于其它的，她哪里还敢有半点奢望。
乔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莫锴看她一眼，“这
也很难回答？”
低沉醇厚的声音将乔安从飘忽的思绪中唤了回来。
不难回答，但对乔安来说，有口难言。
沉吟须臾，她启唇，“莫锴，你别再恨我…好不好？”
姿态低至尘埃。
乔安说这句话，听上去多少有些没皮没脸，确是她此刻最大的心愿。
因为爱也好，恨也罢，都是在消耗一个人的情感。
莫锴如果一直耿耿于怀,只会叫他止步不前，永远沉浸在恨意中的人，要怎么去感知眼下的幸福。
乔安比所有人都希望莫锴可以幸福，可以过得好。
所以，彻底忘记她，无爱也无恨，才是对莫锴来说最好的归宿，也是乔安最大的期盼。
至于那份无法在一起的遗憾和蚀心的疼痛，留给她一人慢慢消解就够了。
乔安垂眸，脸低得几乎看不到五官，“忘了过去，可以吗？”
莫锴的瞳孔缩了缩，喉间似凝了一团巨大的气，卡得他几乎发不出声。
良久，他费力张嘴，“乔安，你真的就这么想要和我撇清关系？跟我在一起真的就让你…那么痛苦？”
乔安绞在一起的手指根根泛白，感觉嗓子都疼，“莫锴，对不起。”
莫锴压下内心酸涩，失笑，“又是对不起？”
他偏头看她, “乔安，我不明白，既然你和我在一起会痛苦，为什么两年前又要给我一种你爱我的错觉？你说爱我，说的每一句…我深信不疑。”
他笑得凄遑，“可你为什么，要在我最无
防备的时候给我当头棒喝？还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那么惧怕我逃离我？”
“乔安，罪犯定罪尚且会有罪名，而我…死得不明不白。”
乔安瞳孔倏地放大，满目错愕看着他！
怎么会…莫锴怎么会觉得她的离开，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
“不是你的原因！”她语气有些急切，“莫锴，是我！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自己想要离开！跟你没有关系！”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会和我没关系？”莫锴静静看着她，挫败感再度涌上心头。
逼仄的车内，无形的重压叫两人呼吸都难以为继。
良久，莫锴妥协般启唇，“是不是只要我既往不咎，往事再不提及，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里，你就真的可以好过一些？那些药，也可以不用再吃？”
乔安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莫锴今晚的所有反常，是因为…顾念她的身体。
药的事，他知道了！
没等她想着怎么回答，莫锴突然又道：“如果远离我，是你真的想要的，我可以…成全。”
乔安呼吸一扯。
莫锴的意思是，他愿意放过她，只要她…过得好。
乔安脸色瞬时煞白，心在这一刻再度拧成团。
原来莫锴，自始至终没有变，他还是那个…心底最柔软的，根本做不到对她狠心的莫锴。
可是这个认知并没有让乔安好过，反而叫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事事先以自己为
先？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关心她过得好不好？
乔安感觉自己被困住了，灵魂被困在了滂沱的大雨中，她的心里眼里，再也没有晴天，只有连绵不绝的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