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两人终究还是面对面坐下了。
乔安设想过很多次,再次见到莫锴时会是怎样的光景,是恍若不识当作陌生人,还是释怀后的一句好久不见。
或者说这辈子,再不得见。她只能透过藏在笔记本上的那些剪贴照,慰藉自己孤独的余生。
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以这种方式重逢。餐厅遇到他的第一眼,她确实是将他视作陌生人装作不识。
可命运,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可讲。她越是躲,越是害怕,莫锴越是以一种势如破竹般的强势,逼得她无处遁形。
乔安在一刻清晰的意识到,想要靠时间淡化的人,根本禁不起再见,也不可能有释怀可言……
她压下情绪,看向桌对面的男人。
是每个午夜梦回都会出现的俊朗容颜,却再不见温柔。
英眉深蹙,薄唇紧抿,似是掐着某种不悦情绪,凛冽眼风如冰刃直刺在她的身上。
书房内,酝酿着某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异静谧。
乔安压下心中酸涩,突然启口,“对不起。”
莫锴冷肃的眸子眯了眯,极淡的勾动唇角,“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是啊,对不起什么?
这一声对不起,具体指什么,乔安自己都说不清。
只知自己欠莫锴的太多了,对不起他的太多了,桩桩件件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不得不鸵鸟心态的选择逃离。
莫锴凉薄的声音沉沉掷来,“是对不起你的虚情假意?还是对不起你的满
嘴谎言?”
极端的愤怒,让曾经温柔如水的男人变得好似刻薄无情。
乔安面色早无血色可言,藏在桌下的双手被掐红一片。
她知道莫锴恨她。
那个曾经将她捧在手心的男人不见了,还是被她…亲手推开的。
她不怪他,她哪有资格怪他,甚至,她连自己偷偷委屈的资格都没有。
乔安极力克制住已然有些发颤的声音,甚至带了几分央求意味,“莫锴,我们可不可以忘记过去的…恩怨?”
“恩怨?”莫锴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发笑,“所以在你眼里,我们的曾经不过是可以说忘就忘的恩怨?”
他顿两秒,声音冷肃,“乔安,你到底…有没有心?”
乔安被噎住。
沉默须臾,她咬牙,“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
他们是湛湛和歆一的父母,即便不能给到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起码也不该是现在针尖对麦芒般的紧张状态。
但这话对莫锴来说无疑又是火上浇油,他几乎是怒吼出声,“你有什么资格拿孩子跟我谈条件?!”
一声疾言让乔安惊栗一缩。
莫锴咬牙切齿,“乔安,你怎么能心安理得说出这种话,又怎么有胆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倏地意识到,莫锴对她的恨,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哪怕他们之间有湛湛和歆一,也不可能就因此有任何缓和的可能。
或许,她今天抱着侥幸心理来找他,就是个错。他们现在根本没法心平气和地好好沟通
。
她和莫锴,已然成了两只刺猬,只要靠近,彼此都痛不欲生。
乔安死死攥紧自己止不住发颤的手,“对不起,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保证,等创实的事情结束,我会彻彻底底地消失,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莫锴指尖都在发抖,明显是在强压听到这话后更加汹涌的怒火。
乔安已经自桌对面起身,垂着眼帘,似乎连再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我这就走。”
莫锴本就漆黑的瞳孔蓦然一沉,三两步绕过办公桌,伸手扼住乔安的柔软皓腕,一把将她扯回,逼至桌沿。
乔安被禁锢在他双臂和桌沿的那点方寸之地,几乎能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感觉到彼此身上的热意。
“莫锴。”她本能轻吟出他的名字,愕然裹着慌措,出口的声音无端显得禁忌又旖旎。
莫锴的手攀上她盈盈一握的软腰,声音冷沉且危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去找他?所以你那么抗拒我,不让我碰你,也是因为他?”
乔安脑子嗡嗡地,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莫锴在说什么。
所以他今晚的情绪,很大程度是因为,“白康峻?”
乔安心一扯,看着莫锴近在咫尺的脸,摇头,“不是。”
他又逼近几分,近到唇几乎要与她的相碰,“不是什么?”
她似受了蛊,在彼此交缠的气息中如实交代,“不是找他,不是抗拒你。莫锴,我没有别人,我只有过你。”
莫锴愣了
下。
但也只是这一下,他勾起一抹罕见的痞邪玩味,“是吗?那两年前为什么不声不响离开?这两年你在哪儿,又和谁在一起?安康,又是什么?”
安康,连公司名字都裹着情义。莫锴想想都觉得讽刺。
一连串的质问,将沉溺在那双沉邃眼眸中的乔安猛然拉回现实,她一下子哑口,眼中闪过难言的惊遑。
细微的表情被莫锴精准捕捉。
他失笑,倏地贴近她的耳廓,声音轻缓却透着彻骨的寒意,“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么。”
他就是太过相信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深陷地狱般的至暗时刻。
真要不知死活地再来一次吗?
莫锴眼睛眯了眯,决绝抽身。
徒然远去的气息,昭示着莫锴还她自由,可乔安却感觉…失去了全世界。
纤细的身体似被抽干了力气,她双手木然撑着桌沿。
莫锴面色恢复平然,理了理袖口,声音寡凉,“你可以离开了。”
乔安知道,此刻自己百口莫辩,无论她说什么,他也根本不可能听进去。
待在一起,无非又是互相伤害。
压下万千情绪,她攥拳朝外走。
书房门开的一瞬间,冷沉的声音突然自背后重掷而来,“你走,湛湛和歆一,留下。”
纤薄羸弱的身姿猛然一颤,往外迈的步子也倏地顿住。
乔安转头,脸色苍白如纸。
莫锴面色依旧平然,唯独那双眼睛此刻晦暗莫测,好似噙着某种志在必得。
他凝望着乔安
,薄唇冷掀,一字一句,“这些年,我被剥夺的…为人父的权利,也是时候,还给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