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锴的动怒让地上的两人瑟瑟发抖。
而伴随而来的,是乌云压过,闷雷声起,似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夜更黑更沉,整条船变得像是可怖的地狱,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扒着船沿栏杆缓缓而起...
一道惊雷劈闪而下,骤现的亮光将这一幕直送乔安眼帘。
乔安瞳孔倏地放大!
是最先被揍趴下的寸头男!不知何时已经捡起了掉落在地的铁棍,正高高举起目光狰狞地对准莫锴的后背!
身体的无力和脚踝的疼痛在这一刻似乎尽数消失,乔安只剩身体本能,直直冲向了船沿边举着铁棍的那个男人。
哐的一声响,铁棍目标击打偏离,落在了船沿上。
莫锴转身,心脏几乎在那一刻骤停。
寸头男被乔安重重推开,翻出栏杆。
而乔安自己,因拼尽了全力,惯性将她同样甩出栏杆,纤细的身体直直栽了下去。
莫锴眼疾手快,狂奔上前,两人的手近在咫尺。
但,指尖相触,却没能抓住。
“安安!”
又一道惊雷划破漆黑苍穹,暴雨在那一刻倾倒而下。
乔安似飘摇下坠的落叶,满眼定格着的是莫锴的惊惶,还有跃然入脑的...
某时某刻,好似和此刻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她。
——
乔安坠入一片黑暗混沌之中。
眼前是一团黑,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
但依稀的光亮让她又能感知到自己的处境。
她在一个船舱内,周围是一片瓜果腐烂的臭味,还混杂着许久未曾清洗过的,各色人的身体气味。
她缩在角落。
“吃点吧。”一个清润的少年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是一片硬邦邦的,好似已经发臭的面包。
少年见她不接,在她的身侧蹲下,压着声音,“船明天一早便会开往菲律宾,今晚是我们最后一次逃跑的机会。吃点东西,待会跑的时候有力气。”
船舱实在是暗,她看不清少年的长相,只看到他黑夜中那双熠熠璀璨的眼睛。
“临行前他们会带我们出舱清点人数,到时候我们便制造混乱伺机而逃,你会游泳吗?现在船离岸不远,记得往北边游。喏,吃点。”少年手中的面包又往她面前递了递。
船舱外,众人被要求分组排排站。
或者说,按照“价值”分组站,她“有幸”和少年被分在了一组。
黑云下压,肮脏的罪恶隐在黑暗之中,肆意妄为。
惊雷劈闪,暴雨如注。
老外操着英语,交代着“货物”的归属。
倏地,排排站中一人,猛的将前排人推倒,疯狂跑向船口。
一声枪响。
队伍顷刻间乱成一团,原本的计划也被彻底打乱,只剩下无头苍蝇般的四处乱蹿。
她被少年拉起,躲到了甲板货物堆里。
只是外面的枪声接而来三,开枪的张口咒骂,谁再跑,弄死谁!
血腥味冲得人头皮直发麻。
不幸的是,躲在货物后的两人,还是被发现,枪抵在了少年的脑门。
“找死是吗?”为首的胖子咬牙切齿,“要不是你小子皮相值钱,老子早弄死你了!”
“想逞英雄是吧,老子今天就教教你,这个世道,小人才能活得长久。今天老子有兴致,就陪你玩出游戏。”
她被推到了船沿。
胖子举起手中的枪,对着她,“游戏的名字就叫[你死我活]。你俩,今天只能留一个,你不是想逞英雄吗?选择权给你,对她开枪,你就能活!”
少年僵如石化,纹丝不动。
胖子将枪塞到了少年的手里,阴恻恻开口,“不选的话,你俩…都得死!”
少年直摇头,后退,但后方是胖子的手下,他退无可退。
胖子不耐烦,抓起少年的手,怒吼,“开枪啊,开枪!”
少年的眼已经红成一片,拼命的抽手,两人推搡间,一声枪响。
有没有打中其实没人知道,但船沿边上的她,是确确实实倒了下去。
随即而来的是更加密集的枪声,人声,脚步声…
但都与她无关。
下坠的身体上,并没有枪伤,那一枪,并未落在她的身上。
只因她,觉得累。
这一刻,是她自己选择的...解脱。
雷电交加,暴雨滂沱,飘摇下坠的那张脸上却是一片安宁,嘴角轻弯似在喃喃,“对不起,我爱你。”
——
“安安,安安...”一声声温柔到极致的轻唤,将乔安从梦魇之中唤醒。
乔安倏地睁开了眼。
是云锦,她熟悉的家。
莫锴布满红血丝的眼骤然入眼帘,英俊的脸庞上此刻挂满了心疼和怜惜。
温柔的大掌正轻抚她的脸颊。
或者说,是在帮她拭去沉睡中还不停溢出眼眶的泪水。
乔安看着面前的莫锴,心莫名一阵揪痛,眼泪更像是决堤的水,源源不止。
莫锴整颗心早已经拧成团,俯身搂住她,一遍遍道歉,“安安,是我不好,我应该来再早一些,对不起,对不起。”
刚刚没能抓住她,莫锴耿耿于怀。
当下没加思索,跟着一起跳了下去,随后高义也带着刑侦队的人过来,但三个歹徒,却趁莫锴救人的间隙,跑了。
“安安,怪我,都怪我,不哭了好不好。”
乔安睡梦中滑下脸颊的眼泪,如烈焰烧灼着他的心。
莫锴的道歉声一遍又一遍。
乔安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怎么会怪他呢,她爱他,感激他都还来不及。
可是刚刚梦里的,格外清晰的一幕...
乔安意识到,不是梦。
因为那种感受太过强烈,如果不是真实发生过,不会痛彻心扉至此。
更像是,那个消失记忆中的一段。
只是,她至死都说着爱他的那个人,是谁?
甚至为了那个人,决绝凄厉地走向生命的终结。
乔安感觉身体中,好似住着一个潜藏在暗处的灵魂,正深爱着某个人。
她明明爱着莫锴,怎么可以,去爱另一个人。
眼泪,不是对莫锴的怨怪,而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灵魂上不忠的自责。
乔安伸手,圈上莫锴的脖子,哽咽着嗓子唤他名字,“莫锴。”
莫锴抬头,轻抚上她的眼尾,“我在。”
水光潋滟的杏眸深深凝望着他,卷翘长睫上还沾着泪滴,似忏悔似承诺,“我爱你,只爱你。”
莫锴怔住。
乔安将他彻底勾缠下来,主动送上自己的唇,纤细手指似羽毛滑过他性感凸起的喉结。
莫锴全身骤然紧绷。
那只小手没有停,颇有些急躁地解他的衣服扣子。
莫锴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哑着嗓子摁住她的手,“安安,你现在需要休息。”
回应他的,是果断直白的四个字,“不,我要你。”
莫锴几乎是在一瞬间红了眼,欺身而下。
思慕了三个多月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得以释放。
抵死缠绵,是他们爱的宣泄口。
乔安迎合着他,哑着嗓子一遍遍唤他的名字,在他给与的巨大欢愉中沉沉浮浮。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要想,她要她的灵魂和肉体,通通只属于这个男人。
似是在和身体里的另一个陌生的灵魂...无声对抗。
莫锴,才是她此生唯一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