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两旁的建筑物乔安越来越熟悉,按照常规路线,十分钟后,便能到云锦。
“师傅,不用跟了,我们前面右拐。”
趁着前车直行等红灯的间隙,乔安果断让司机换道。
这样一来,她可以至少比他快两分钟到达。
在家等他,像妻子等待丈夫归家,是乔安近来潜藏在心底最大的念想。
下了车,乔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奔到家。
湛湛和歆一这会在对门,家中此刻还是一片漆黑。
乔安摁下玄关处的灯控开关,屋里瞬时被一抹温暖的柔和橙光笼罩。
就这盏灯,都是乔安找遍了一整条的灯具街,精心挑选的。
只因为莫锴的眼睛,不喜强光。
扔下拎包,打开鞋柜取出崭新的男士拖鞋,然后三步并两步冲进洗手间,似迎接重要时刻般认真检查了一番仪容,然后疾步坐回沙发,姿态端方。
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似是在心中预演过无数遍。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没有听到门铃响动。
心中攀爬起隐隐的不安,乔安募然起身,抬步进了黑黢黢的卧室,停在窗纱边…
深吸一口气,她抬指勾开了窗纱一角。
心似停滞了半拍。
他…果然在。
夜色无边,颀长高大的身姿似松柏直立于萧索寒风中,只剩路灯作陪。
路灯映照下,是那张让乔安魂牵梦萦的脸,但宽厚的肩膀,似压着巨石般沉重。
捏在指尖的点点橘红火光分外扎眼,已经几乎不抽烟的人,此刻烟却抽得很凶。
夜色无声。
他沉在朦胧之中仰头看着窗。
她匿在窗帘后看着窗外的他。
乔安的眼睛彻底红了,视线也逐渐模糊。
到底是为什么,你宁可这般折磨自己,也要推开我?
心似被万千外力撕扯着,明明触手可及,为什么要装作不在意?
乔安终究还是夺门而出,冲进电梯,趿脚上的拖鞋掉了一只也浑然未觉。
目光死死盯着下行数字,只觉电梯出奇地慢…
而就是那么巧,莫锴的车离开的突然又决绝。
乔安呆呆望着远去的汽车尾灯,许久后垂落下眸子,喃喃自语,乔安,不着急,你和他…有一辈子的时间…
天已入冬,夜风冷冽又寒凉,给蓝昕送宵夜的方子聿看到乔安一身单薄的立在寒风中,还光着一只脚,头轰地一下炸开。
几乎是小跑着上前,将身上的呢子大衣褪下盖到乔安的身上,语气丝毫不客气,“你是疯了吗?”
一声疾言厉色,乔安猛地抬眸。
方子聿直接怔住了。
那是一双蓄满了泪水,却又极力隐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的眼。
谁见乔安这个样子过,哪怕是五年来和乔安朝夕相处过的蓝昕,也一直说乔安的字典里就没有示弱这个词。
然而此刻的她,仿佛遭受这个世上最难言的委屈。
原来她所有的若无其事,都不过拼了命的假装。
方子聿一瞬间慌了神,刚刚还高昂的斥问,此刻也变成了轻柔的规劝,“你去大堂沙发上坐着,我去给你拿鞋,别乱走。”
说罢转身上楼,进了电梯思忖了须臾,掏出手机拨通了个电话。
电话嘟嘟三秒被接通。
方子聿未等对方开口,直接张口就来,“你女人疯了,怀孕了还赤脚大晚上在外头晃,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撂完直接就把电话给掐了,一副你爱咋咋的架势。
方子聿实在是看不得这两人一天天搁这儿上演苦情戏,什么天大的苦衷,天还能塌了不成。
他这通电话显然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至于可能会给电话那头的人带来什么冲击,他压根也不想管。
他就是见不得两个明明相爱的人,互相折磨。
蓝昕看到方子聿急赤白脸地回来取鞋,说是给乔安的,忙不迭跟着下楼,走到大堂心倏地一紧。
乔安像个毫无生气的木偶,魂似被抽走了一般,低着头木楞地坐着。
“安安。”蓝昕靠近,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了?”
乔安抬头,见到是蓝昕,嘴角轻弯,“昕昕,没事,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一时紧张就…”
没有提莫锴,说话间还牵着笑意。
蓝昕知道她又在硬撑,她不想身边的人为她担心。
蓝昕弯腰帮她把鞋穿上,起身后将她抱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安安,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好么?没事的,这里没有别人。”
乔安任由蓝昕抱着,声音低低的,“昕昕,我没事,真的。”
乔安这句话是发自内心,她不会让自己有事,在莫锴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她一定会好好生活,把自己照顾好。
因为乔安相信,只有这样,莫锴才不会伤心难过。
但让蓝昕此刻听去,只觉得她是在逞强,心里更觉愤懑,气急道,“真没想到莫锴是这种人,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乔安抬眸,对着蓝昕摇头。
方子聿按耐不住开口,“乔安,你别怪我二哥,他…真的是…不得已,他其实,比谁都难。”
“什么不得已?天大的不得已孩子也能不要?”这话一出蓝昕倒是先红了眼。
这些年乔安有多不容易她看在眼里,好不容易遇到莫锴,以为乔安终于可以稳稳地幸福了,偏偏这个男人跟乔安五年前的那个狗男人一样,居然也玩起了消失!
“你们男人就是会给自己的渣找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方子聿无语,殃及鱼池也不该是这么个殃及法吧!
无奈启口,“蓝昕,你冷静点。”
明明始作俑者是莫锴,怎么感觉要把自己也给折进去了。
蓝昕不搭理他,偏头看向乔安,言辞恳切:“安安,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有什么委屈不要憋心里好不好?你可以同我讲。”
乔安摇头,本能维护着她爱的男人,“昕昕,莫锴他…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我难过的是,他一定遇到了什么事,但他选择自己扛。而他不像我,难过了有你,有湛湛和歆一,他难过了,只有他自己…”
乔安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昕昕,我难过的是,在他最难的时候,我不能陪在他的身边。”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俱震,包括那个…接到电话直接油门踩到底,此刻身体僵在大堂圆形柱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