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乔安的话不仅让身后的男人心口发热,也让面前的莫冉为之震颤。
莫冉意识到,乔安对莫锴的爱,已经印刻入骨,哪怕时隔五年,依旧是发自本能的坚定。
乔安认定莫锴,似心上镀了铠甲,柔软且强大,哪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都不畏不惧。
亦如五年前。
可是,乔安不知,她赤诚浓烈的爱恋,反倒成了自戕的刀刃,让她痛不欲生。
她忘了,但莫冉却历历在目。
比起悲剧重演,天涯各自安好,平安无恙地活着,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莫冉胸腔内交织着的天人交战般的情绪,她清楚知道乔安对莫锴的爱有多真挚,但她不得不做最残忍的侩子手。
莫冉面上挂着不近人情,语气带着违心的嘲弄,“这世上最不缺高呼真爱万岁的人,不过都是在自我感动。乔小姐的这番爱情宣言,在现今这个世俗的社会,再廉价不过。”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
乔安从没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莫冉,自然也不会被她的轻慢言论所影响,偏偏莫冉始终咄咄逼人。
“你除了给莫锴带来无尽的非议和麻烦,你还能…”
后面的话被突然而至的高大身影逼散在了喉咙口。
莫锴满目冷凛而来,声音冷沉,“姐,类似这种话,请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
莫冉强撑的平然面色在这一瞬颤了颤。
莫锴将乔安从石凳上牵起,柔声道:“你在前面等我好不好?我很快过来。”
乔安点点头。
待乔安走开,莫锴启唇,“乔安是我爱的人,请你尊重她。”顿了下,“她于我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你应该最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至暗时刻,是乔安温暖了莫锴荒瘠悲怆的内心,让凛冬尽散。
她是他长明不熄的星河。莫冉应当知道。
莫冉垂眸摩挲着自己的酒红色指甲,良久抬眸,声色如刃,“那你可知道,乔安于阿勋而言,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有些话不必说尽,点到为止,但足够直中要害。
莫锴的脸色倏地更沉。
莫冉从石凳上起身,声音放软,“小锴,爱情这个东西,并非坚持就意味着美好。”
顿了顿,她落寞一笑,“我,就是最活生生的例子。”
话落,她抬步离开,经过乔安的时候,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乔安居然从莫冉的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痛楚。
乔安甩甩头,一定是看错了。
莫锴随后而来,乔安见他闷闷的,主动迎了上去,伸出手与他十指紧扣。
乔安现在已经足够了解莫锴,他虽然常常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但通常心中烦闷时,眉心会微蹙。
她不由心疼,指腹缱绻地想要抚平那方不平整,软下声音,“莫锴,你…不要不开心。”
莫锴垂眸看着乔安,将她轻拥入怀。
这个傻女人,明明莫冉对她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她却只还是顾念着他的心情。
莫锴抬手揉揉她头顶细软的发,“傻瓜,有你在,我怎么会不开心。”
秋日和煦暖阳里,乔安将脸深深埋在莫锴宽厚的胸膛里,心也觉得无比熨帖与柔软。
两人紧紧相拥,宛若油画般美好,所有意外瞥见之人,都只觉挪不开眼。
包括,那扇飞扬着皓白窗帘内,一个正费力撑起半个身子的男人…
——
半小时前。
莫勋睁开了眼,最先入眼帘的,是头顶熟悉的天花板。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缭绕的迷雾,他能隐隐听到有人跟他说话的声音,也感知得到周遭窸窸窣窣的动静。
很想回应,但人却似被一个无形的镣铐死死锁住,动弹不得。
直到一束光刺透迷雾而来,他好似终于挣脱了禁锢,找到了回家的路。
然后,莫勋看到了…乔安。
她近在咫尺的脸,还是那么生动娇俏。
而那一如既往澄澈的眼眸中,正倒影着自己一张毫无血色的病容。
以及,那双眸子,盛着的,好似是…陌生。
没等他细想,意识似被一股力又扯了回去,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乔安,乔安。
莫勋在心中无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这两个字可以集聚力量,将他带离这片困他很久的迷雾。
不知是自己的意念加持,还是乔安这两个字真有魔力,他做到了。
再度睁开眼时,他看到了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天花板…
轻风自窗外徐徐吹来,捎带来一室清幽的花香。
莫勋在这一刻,真切地感受到一种被称之为生命力的东西。
他,还活着。
挣扎着想起身,可是身体格外绵软,甚至很难使上力。
大手撑着床沿,一点一点挪动身体,终于,上半身被抬起...
莫勋甚至已经可以看到窗边,几乎要攀爬进屋的红色玫瑰。
只是,目光再远一些,一抹身影,比窗边的玫瑰更绝艳。
是那个不着痕迹降落在他心上,然后像蒲公英一样飞散开,不声不响就填满他整颗心的…
乔安。
莫勋感知到自己的心跳,正一寸一寸复苏,但…
这种感觉,也只保留了须臾。
因为,目及之处,乔安走向了一个男人,和他紧紧相拥。
而那个男人,是他的...亲弟弟。
“阿锴...怎么会...”莫勋在心中喃喃。
那一刻,莫勋听到自己羸弱不堪的心脏一声轰响,随即人再度摔进床榻,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寂。
窗外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全然不知这些。
乔安近乎贪婪地沉溺在莫锴的怀中,良久才低低地开口,“莫锴,我得去芝加哥了。”
她这次出差,看莫锴是主要目的,源于私心。但次要目的也不能含糊。
芝加哥有工作要谈,还有一个为期两天的培训,小雅已经到了,自己得尽快赶过去和她汇合。
但是想到才和莫锴见面又要分开,乔安就觉得闷闷的,整个人就跟树懒一样攀附在他身上。
偏偏这个男人不解风情,丝毫没有表露出半点不舍,只云淡风轻道:“嗯,去吧。”
乔安不由有点生气,赌气般收回缠在他脖颈上的胳膊,狠狠踢了下脚边的石子,扭头就走。
莫锴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嘴角不自觉弯起。
高义不知何时已经等候在了门口,看到莫锴和乔安过来赶忙迎了上去。
“二少,那我后天到芝加哥和您汇合。”
莫锴点点头。
乔安这才发现,车边除了她的行李箱,还有一个男士商务行李箱。
没等乔安张口,莫锴已经牵上她的手,目光温柔如水,“走吧,乔总监,接下来两天,我是你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