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自天而降,似将天幕重重劈开。
憋了很久的雨终于在这一刻倾倒而下。
大壮盯着窗外的滂沱大雨,沉吟片刻突然来了一句,“那天,也是这么个鬼天气。”
莫锴和方子聿不约而同眉宇一皱。
大壮收回视线,兀自燃上一根烟,深吸一口再开口,“五年前,我是噶力港口的搬运工,噶力是我们这片的福地,就咱这个社区,不少人都是靠着噶力混饭吃。”
莫锴和方子聿静静听着。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就是那晚发生了桩事,这片地方就落败了。”
“发生了什么?”方子聿追问。
大壮眼睛微眯,似是在回忆,“那天港口停了艘集装箱货船,我被安排上去清扫垃圾,也是那时候发现里头装的,特么根本就不是正常的货!”
大壮弹了弹指尖的烟灰,脸上愤愤不已,“我也不能跟你们说太多,只能说你们要找的女孩子如果是五年前到过噶力港口,还是在那艘船上,多半可能…”
他万般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或者你们去问问闻警官吧。”
方子聿神色一闪,“闻警官?”
“原来分管咱这片的华人警官闻山,当年的案子就是他承办的。不过他已经辞职不干了,现在就在家养养花种种草,除了性格有点怪,人挺好的。”
大壮心肠热,又没城府,主动带莫锴和方子聿过找人。
很顺利就见到这个叫闻山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很正派的长相。
只是这人确实如大壮所说,性子明显不大好接近。
听到莫锴和方子聿是为五年前的事情而来,更是脸冷得跟个冰坨子。
“我早退下来不干了,跟你们没什么好聊的。”闻山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口,一手把着门框,声音冷冽。
大壮有些尴尬,主动帮腔说话,“这两位是来找妹妹的,就五年前那船上的,二十岁左右,你忘啦,没准就是那个Joan…”
“不认识!”没等大壮继续叨叨,闻山沉声打断。
但此刻的莫锴已经神色突变,目光灼灼盯着大壮,“你刚刚说...Joan?”
大壮面露诧异,“对啊,就是Joan,我听船上有人这么叫她的,不会真是你妹妹吧!”
“大壮!”闻山声音冷沉,无端带着警告意味。
大壮吐吐舌头,“行行不说了,行吧。”
莫锴眸色暗沉,似漩涡翻涌,随即翻出皮夹,抽出内夹里的一张证件照,高举在闻山面前,声音带着隐忍的颤意,“是她吗?”
闻山精锐的眸光看过来,眼睑不由一颤。
转瞬即逝的面部表情还是被莫锴精准抓住。
“是她,对么。”莫锴紧着牙根,陈述的语气却不似往常平稳。
闻山面色已经恢复漠然,目光坦然回望着莫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这位。”
大壮倒是特别起劲凑上来,自言自语,“别说,还真像!”
闻山犀利眸光扫向大壮,大壮却没懂意思,反倒是摸着下巴继续,“那天我正好在船舷的集装箱边上清扫,看到几个人押着个年轻女人上船,他们摘掉头套验货的时候我瞥到过,就是跟这照片一样好看的年轻女人。”
闻山扯一把大壮,“胡说八道什么,你臭小子看到好看的不都觉得长一样!”
大壮一听尴尬摸摸脑袋,对闻山这句话倒是没有反驳。
莫锴:“闻警官,Joan是我很重要的人,能不能请你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子聿第一次听到莫锴,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同人说话。
“这位先生,我真的不认识你说的这个女人,要怎么同你说?”
闻山油盐不进。
方子聿不由怒气上头,好言好语不听,非要来硬的是吗?
正准备挥出去的拳头被莫锴摁下。
空气安静几秒,莫锴压着情绪,“既然闻警官不知情,那我们就不叨扰了。”
说罢示意方子聿离开。
大壮被闻山一下拽进屋。
方子聿走几步,忍不住扭头看一眼重重关上的门,火气直窜颅顶,“这人明显在睁眼说瞎话,你怎么还就算了?还有,那女人怎么会是乔安?!”
莫锴心中情绪翻江倒海,没有接方子聿的话,而是直接打电话给高义,让他即刻找两个可信的人来噶力港口。
“监视他们?”方子聿问。
莫锴长指摘下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澄亮的眼镜,拧了拧鼻梁,“闻山是主动请辞,他的差事在波士顿可是连当地人都求而不得的工作,好端端的为什么请辞。”
此话一落,方子聿眸光一动,“你是说,他也与五年前那件事有关。”
“既然案件都是他承办的,他如果说记不太清还有可能,矢口否认说不认识,未免不合常理。”
“那二哥,接下来我们…”
莫锴望着漆黑一片的海面,想像着乔安可能在这里经历的一切,只觉心痛万分。
许久,他启唇,“只要闻山有所动作,必定会留下痕迹,先静观其变吧。”
闻山家。
大壮嘴皮子没停过,“闻警官,他们八成就是五年前那个女人的哥哥,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当时的情况,我要有个妹妹被拐了,我不也得急死!”
闻山好似在想着什么,并没有搭话。
大壮看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心里嘀咕了一句对牛弹琴,起身就要走。
“站住!”闻山终于开口,“大壮,从现在开始,不论是谁问你五年前的事,你都不要再吐露半个字,听到没有?”
闻山担心莫锴和方子聿又折回来找大壮,不由叮嘱。
“为什么啊,什么都不让说,五年前那个坠海的女人不让说,那个杀人犯小子的事也不让说,我嘴巴摆设吗?”
大壮絮絮叨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直接将脾气同样暴躁的闻山点燃,“跟你说多少遍了,少一口一个杀人犯的!”
“怎么了,还冤枉那小子怎么了,我明明听到枪响,然后那个女人扑咚栽海里,不是那小子动得手还能是谁?”
“我懒得跟你废话,走走走,别在我这儿碍眼。”闻山将大壮推出门。
门被关上,闻山兀自坐回沙发,眼光穿过窗户不知落在哪里。
良久,他起身拨通了一个已经好久都不曾联系过的电话。
“是我,闻山。”他停顿两秒,“五年前,乔安被送上船又坠海的事,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