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总监，还在加班？”苏沐的声色在此刻安静的夜里显得更加的清晰空灵。
却让乔安只觉头皮发麻。她故作淡定地将送在嘴边的三明治放下，压着情绪嗯了一声。
“辛苦了。”苏沐淡淡，似乎忘了自己的职级和乔安一样，并不适合以这种对下的口吻和乔安说话。
不过她现在站在莫锴的身旁，好似又有了一定的合理性。
乔安并未接话，弯了弯嘴角侧回身体，目光死死攫住了面前的打印机，好像不这样，自己强装的镇定就暴露无遗。
苏沐眼中闪过一抹情不自禁的得意，随即便敛收不见，满眼纯净无害地转向莫锴，“二少，我的办公室在那边，我们过去吧。”
她伸出手指了指亮着灯的那片区域，似乎还有好些个人在翘首以盼的地方，软言软语中满怀期待。
“你把文件取过来，我在车上看。”莫锴显然是没有和她进去的打算。
“可是二少…”
“我一会车上看。”
苏沐隐忍着不甘，“好，那您等我一下。”
随即迈开步子走开。
空气突然安静，打印机唰唰的吐纸声显得格外突兀。
乔安此刻心中只有震荡。
道听途说她还可以勉强着自我安慰，亲眼所见却是另一种避无可避的冲击。
刻意堆砌起来的若无其事在看到莫锴和苏沐站在一起的瞬间，轰然决堤。
乔安此刻只想做只将头埋进沙子里什么都看不到的鸵鸟，赶紧将资料打印好离开，偏偏打印机吐纸的速度变得格外慢。
“嚓嚓—”
一声异响，卡纸了。
乔安瞬间怔住，藏在身体一侧的三明治都被掐得掉下来一块。
手忙脚乱之下，乔安突然被一股男性荷尔蒙气息萦绕。
那是她无比熟悉且为之贪恋的，属于那个人的味道。
莫锴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的身侧。
坚挺的西装面料擦着她软棉的衬衫，乔安心跳瞬时都快了几分，只能不着痕迹地将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人和人之间的荷尔蒙反应有时候就很神奇，当特定的人出现，就会产生一种情难自禁的纯生理性反应，让人根本无法控制，不自觉地就被吸引。
乔安抿着唇，退在一边，偷偷打量着这个好久未见的男人。
英俊依旧，但好似…瘦了，脸部的线条轮廓更加硬朗清晰。
还有眼镜都遮不住的，眼下那一圈淡淡的青。
他最近，过得不好么？
乔安被这个念头弄得喉间一紧。
心心念念的苏沐都回来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副好似过得并不好的样子。
乔安望着莫锴的目光似被锁住。
莫锴垂眸摆弄着打印机，骨节分明的长指打开机盖，拉出硒鼓，抽出卡纸，复原机盖，整个动作慢条斯理又无比优雅。
他好似不论做什么，都这么优雅，从不见狼狈。
乔安手里的三明治感觉更烫手了。
打印机恢复工作，出纸口又恢复了有条不紊的轻吐。
而那张因为被卡已经皱缩在一起的纸张被莫锴展开递到了乔安的面前，但依旧抚不平上面道道狼狈的褶。
乔安觉得此刻自己的心，就像那张纸，永远都抚不平了。
她伸手去接，咬咬牙，“谢谢，莫总。”
“客气。”醇厚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很好，这样很好。乔安一遍一遍自我洗脑。
苏沐适时出现，愕然看着打印间相对而立的两人，原本想问什么，但莫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抬步离开了。她不甘的跟上。
乔安心里，只剩五味杂陈。
车上。
莫锴翻着苏沐给的数据资料，拿出钢笔在上面圈画着，很详细地进行了备注。
苏沐看着公事公办一脸板正模样的莫锴，好几次欲言又止。
她又不是真为了和他谈工作的。
想到这个，苏沐眼中难掩恨意。
今天原本做足了准备，摸清最近莫锴每天都加班到很晚，于是特意留下部门里的人。
她心里清楚，以低调为由打消众人对他俩关系的顾虑终究有些牵强。
再低调也不可能连一次交集都没有。
既然众人想要看到他们出双入对，那么制造一起就成了。
但苏沐也知道，让莫锴过来华辰找她，简直痴心妄想。所以她特意找了一个LA项目有关的问题，将他请了过来。
万万没想到，乔安居然还在，还正面撞上了。原本以为是天要助她，谁知道莫锴根本都没跟自己进去，甚至和乔安孤男寡女待在了打印间。
苏沐面色难掩摄怒幽怨，却又不能发泄，只能舌头抵着后槽牙隐忍着。
车子很快便到了莫公馆，莫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只将文件递给了苏沐，淡淡道：“问题我都标注了，你拿回去看吧。”
“二少，看不懂的地方我能向您请教吗？”苏沐怯怯问。
莫锴长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沉如流水，“苏沐，LA的项目，不论是白总还是乔总监，都能完美地替你解答，你如果有需要，我想她们也必定会知无不言。”
莫锴对白慕雪和乔安的工作能力，一直都是认可的，这番话自然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只是叫苏沐听去，依旧只觉刺耳。
她死死攥着那本资料，却曼声地回着莫锴的话，仿佛是真心地感谢他的建议，“好，我知道了，谢谢二少。”
说完下车，但并未急着离开，而是温婉地站着，目送莫锴的车子离开。
直至车子走远，她才抬步进屋，而那本被莫锴认真圈画的资料自门被合上的一瞬，被狠狠甩落在地。
木槿园。
莫锴颀长的身姿立在大片玻璃窗前，晚上那一幕，如同电影闪现。
打印间的冷光将乔安笼罩，宝蓝色的衬衫裙将原本白皙的她衬得更加冷白，面部轮廓更加疏离朦胧。
那样的她，清冷又孤绝。
那一刻，莫锴联想到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对他来说，恍若一个世纪。
用工作麻痹自己，用不见来消磨眷恋，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眼万年。
有些情动，他克制不了。
而现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顺遂乔安的意，保持她想要的距离感。
可是，他怎么可能真正做到不在意她呢。
似是一瞬间下了决心，莫锴转身走向书房，捡起了桌上的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