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左右有点为难。
和莫锴不是没有耳鬓厮磨过，原本大可不必这么扭扭捏捏，但现在两人的关系多少还是有些微妙的，已经做不到大大方方。
乔安脚尖在地上画着圈。
静默了几秒，还是故作镇定拉开了一条门缝，目及之处正好可以看到莫锴露出半个身子倚靠在不远处的柜子上。
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叫莫锴帮她拿件衣服。
正准备开口，倒是先听到了他的声音，“不用等我，我有事，今天不回莫公馆。”
声音一贯的醇厚低沉，叫人听不出情绪。
乔安只觉刚被浴室水汽氤氲得有些热的脸一下子降了温。
连同心里的温度。
乔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良久后接了两捧冷水扑在脸上。
敛了敛情绪，她捡起了衣篓的脏衣服，正准备往身上套的时候门上适时发出两声叩响。
“洗好了吗，毛巾和衣服拿一下。”
声色温润，偏听得乔安如黄连入口，满腔苦涩。
不了解莫锴的人都认为他高冷难接近，只有乔安知道他的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论何时，他都是周到又体贴。
她原以为，自己无比幸运独享了他的偏爱。
原来，是错爱。
“乔安。”门外又发出了一声轻叩，将她的思绪拉回。
没多想，乔安拉开一个浅浅的门缝，伸出手接过衣服，隔着门说了句，“谢谢。”
莫锴毕竟是好心，歆一这么大的情她都承了，这会又故作什么骄傲。
片刻后浴室门开，一直安静等在外的莫锴转头，眼瞳一缩。
他的白衬衫，穿在乔安的身上俨然成了一条裙子，但也只是条堪堪只够遮到大腿根的裙子。
反倒是，欲盖弥彰，惹人遐思。
而那件衣服之下，包裹着的那具玲珑身躯，莫锴早已熟悉。而越熟悉，他便越知道那种蚀骨的滋味。
不由眼睫一颤。
这种神奇的发自身体本能般的反应，只有乔安才能给到他。
错肩而过之时，莫锴一把抓住了乔安的胳膊。
“安安。”他唤，声音温柔缱绻。
要搁以往轻易就能搅动得乔安心花怒放心跳紊乱，可此刻却只叫她翻涌起满腔的五味杂陈。
脑中浮现出莫锴在莫公馆叫另一个女人的样子。
也是这么温柔多情，但叫的是，阿沐。
不再是独一无二的温柔，便再难触动乔安。甚至，起了恨。
但到底莫锴在歆一的事上，帮了她太多，所以对于莫锴，她不仅不可以恨，还得感激涕零的去尊着敬着。
只是两秒，乔安便切换了情绪，眼色澄明地仰头与他对视，“莫总，今天谢谢你，多亏了有你。歆一已经没事了，我在这里照顾她就好，你回去吧。”
真心实意感谢是真，客气疏离拉开距离也是真。
一句话，如一桶迎头而下的冷水，叫莫锴瞬间浑身拔凉。
“安安，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莫锴面对这样子的乔安，总是束手无策。
他宁可她歇斯底里的哭闹，怨怪，至少叫他感受到乔安在乎自己。偏偏这种情绪，乔安从来没有给到过他。
乔安的每一分平静，都是推开他的果决。
莫锴垂眸，声音无力又挫败，“我从来没想过欺骗你。”
乔安心平气和，“我信。”
随即弯起眉眼，凝视着他，似是替他解释：“你只是认错了人，是吗？”
莫锴根本无从辩解，因为乔安说得是不争的事实。
一开始，就是因为那份熟悉感让他接受了乔安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行为。
乔安嘴角牵起一抹苦涩，无力垂下眸，“莫锴，我不是你的阿沐。既然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那现在各归各位，给彼此都留最后一丝体面，不好吗？”
“你真的这么想？”莫锴迷惘徒然，“乔安，你真的要推开我？”
乔安心中哑然失笑，不然呢，和苏沐分享你？
莫锴眼神骤缩，捏起乔安的下巴逼视着她，“我只问这最后一遍，你是不是，真的要推开我？！”
乔安深吸一口气，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莫锴，你是我和歆一的恩人，今后，我对你会一直心存感激。但，仅此而已。”
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莫锴笑了，笑容却极尽落拓与悲戚。
他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通通惜若珍宝，宠之任之，怜之惜之，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一切美好通通给到这个女人。
而她，亲口冷冰冰地告诉他，对自己，她只有感激，仅此而已。
不可笑么。
“感激，我不需要。你就当我做慈善吧，乔总监。”
乔安，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给你。
莫锴眼中的光只剩零落与斑驳。
高义将赖博士和赖斯刚送到家，就接到莫锴的电话，火急火燎又回了游艇。
二少明明说他今天会在游艇上住一晚，怎么这会又变卦要回去。这外头大风大雨的，也不嫌折腾。
然后，高义敏锐觉察到，此刻莫锴和乔安之间的气氛相当诡异。
二少冷的像个冰坨子，乔总监也像是冰坨子雕的冰美人。
莫锴和乔安安静地坐在车后座，两人皆无言。
歆一在乔安的怀里平和安静地睡着，乔安微扬着下巴偏头看着窗外，杏眸睁得圆鼓鼓。
好像这样，眼泪就掉不下来。
高义掐指一算都晓得有情况，可是左右又不得不发声，硬着头皮打破车内沉寂，“二少，我们去哪里？”
“先送乔总监。”莫锴做不到将乔安和歆一留在游艇兀自离去。
高义的敏锐度在跟着莫锴这几年，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一声乔总监，已经不是有情况了，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高义脸部肌肉都不由抽了抽。
车子开到了蓝昕家楼下，乔安也没说什么，总归要接湛湛。
家里蓝昕方子聿和湛湛三个人正其乐融融地玩着飞行棋。
乔安径自抱着歆一送回房。
蓝昕中间进来了一次，问了句：“安安你还好吗？”
乔安点了点头，略过所有的惊心动魄，笑着说今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蓝昕点头帮她带上房门。
乔安推开窗，窗外此刻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终于，乔安滑坐在地，隐忍的哭泣声淹没在了滂沱的雨声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