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毫无新意。
北郊,一幢老公房内。
灶台上的水咕嘟咕嘟翻滚着外溢,乔安浑然未觉,木楞地站在,目光有点空洞和失焦。
从木槿园搬出来后,她回了趟蓝昕那边,才得知蓝昕拍戏吊威亚出了点意外。
还好有方子聿一直在那儿寸步不离地照顾着。
索性人没什么大碍,但伤筋动骨少说都得歇段时间,方子聿貌似也不打算离开。
乔安很有眼力劲儿地带着湛湛和歆一回了北郊这边的家。
家中无人,感觉空了有段时间了。
伍悦这次倒是留了个字条,说是回乡下了,让乔安别去找她。
也好,伍悦不在,家里也清净许多。只是乔安后知后觉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给歆一存的手术的钱没了大半。
动动脚趾头都知道被谁拿走了。
乔安左右是没想到她这位亲妈已经嗜赌到毫无人性可言,打起这笔钱的主意。
也怪自己大意,这张卡落在了家里,藏得还不够深,居然被伍悦翻了出来。
而乔安所有东西的密码,又一直是湛湛和歆一的生日。
这事决不能这么算了。乔安回过神。
锅中的水早已经沸反盈天地窜出了锅,乔安急急拧掉火,将面盛了出来。
湛湛和歆一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乔安心被一扯。
自从她离开那个人,心中除了被剜空了一块外,还觉得无比对不起这两个孩子。
他们那么小,但好像又什么都懂。让他们离开木槿园回家,即便无比难过,但都还是乖乖的跟着回来了。
甚至回到家后,湛湛看着红着眼眶沉默不语的乔安,直接走过去紧紧抱住了她,把自己小小的肩膀给她靠,“妈妈,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乔安都不知道自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怎么把眼中的泪硬生生给逼回去的。
在孩子面前,她不能哭,她一定是无所不能的妈妈。
但孩子到底还是孩子,大人在面对失去和离别时都无比怅然,何况天性纯真,爱憎分明的小孩子。
还是从小缺少父爱的孩子。
拥有过,再失去,最残忍。
即便湛湛和歆一不哭不闹,甚至很乖的什么都不问,但他俩脸上再也没有了在木槿园时的那种快乐模样。
这无疑比离开莫锴这件事本身,还要叫乔安感觉到钻心的痛。
所以她几乎没多想,一次性用掉了今年所有的年休假,只为陪伴这两个孩子,也顺带调整一下自己。
“宝贝,明天我带你们去乡下看海好不好?”乔安最近带着两个孩子去过了康城所有的游乐园,可是始终调动不起他俩的情绪。
还有最后两天的假期,乔安想着除了陪孩子,还是要去趟乡下,找到伍悦。
“妈妈,明天我有魔方课的,你带歆一去吧,我下课了去蓝昕阿姨家等你。”湛湛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像是一个完全不用她操心的小大人。
乔安摸摸他的头发,点了点头,“好,那妈妈尽早回来接你。”
入夜,最是蚀骨的时刻。
人的万般情绪最是容易在此刻被无限放大,肆意涌现。
也只有在此刻乔安才会流露出她最真实的情绪,痛苦,悲伤,还有不该有的…想念。
爱已入髓,百爪挠心,却又不得不克制隐忍,挥刀断情。
但她还是不受控地点开微信里的那一轮皎月,那个她曾以为照亮自己世界的一束光…
很巧,居然看到一向都不发朋友圈的男人,发了一张图片动态,一轮圆月。
定位,波士顿。
乔安心一窒。
他和他那个梦里梦外心心念念的女人,已经在一起了吧,圆月…团圆。
心中像是吞了黄连般苦涩,乔安轻阖上眼,但到底只有片刻,还是把那些情绪都咽了下去。
她的生活还得继续,因为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再睁眼时,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明。
翌日,康城宁县,一个毗邻海边的小村落。
乔安抱着歆一沿着海边走得气喘吁吁。
这里是伍悦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其实乔安并不熟悉,早年曾经随着她来过几次。
只是没想到,宁县这么多年发展不见丝毫好转迹象,还越来越倒退。
乔安又是公交又是轮渡几经辗转过来之后,半天拦不着一辆车不说,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歆一的小脸都被海风吹得貌似更白了,乔安将她紧紧拢在怀里。
心里不晓得唾骂了自己多少遍,怎么出行前没做好攻略,脑抽抽带着歆一来这里受罪。
一辆突突响的电动三轮经过,乔安忙不迭上前拦住。
运气还算好,碰上了好心的当地人,乔安还是顺利找到了伍悦的老宅。
只是到这儿才发现伍悦早走了。街坊邻居说前段时间倒是看到过她带着个男人回来过,但待了没两天就走了,至于去哪里,没人知道。
乔安瞬时有些泄气,但奔波了一路已经有些疲累,何况这会返程的轮渡已经没了。
乔安无奈,皱着眉思忖,只能凑合一晚了。
这个房子本身就有些老,又久未住人,一股子霉味,迎着头皮捡起鸡毛掸子扫拾。
“哐—”一个饼干铁盒子从架子上掉落,四散一地。
乔安眉心一蹙躬腰去捡一地的东西。
手在一张老旧的照片上停住,捡起。
照片定格着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男人相互依偎着的画面。
可惜,是个背影。
而画面里,是乔安不久前梦魇中梦到过的那个园子,有大片木槿。
照片右下角,有一串数字,应该是相机拍摄时自带的日期,距离现在,五年多。
乔安心一窒,难道梦魇中见到的那些,不是梦…照片中的女人和男人,是自己和…歆一的爸爸?!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翻开倒扣在地的铁盒,试图寻找其他蛛丝马迹。可只有这一张看不清脸的照片,还有一页类似课表的东西。
Psychology Curriculum(心理学课程表)
课表很简单,是手写的,用得确是英文,显然不是国内的课表。
可是伍悦跟她说过,五年前她根本没有出过国。
那这些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又是谁的?
乔安哆哆嗦嗦取出手机,伍悦的电话永远是对方不在服务区。
攥紧的双手任凭指甲掐出了一片无力的白。
“妈妈。”一声低浅的呼唤将乔安拉回。
床上睡着的歆一不知何时已经醒来,面色煞白,小嘴唇泛着紫,捂着胸口喃喃,“妈妈,歆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