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尼姑庵内,一场大火正熊熊燃烧着,十几里外都能见到火光四射,几名蒙得严实的黑衣人正举着火把和拎着油桶在不远处守望着大火一点点吞噬着残破的房屋,不为所动地听着里面隐约传来阵阵惨叫声。
“来人啊!救命啊!”
“失火了!咳咳,失火了!”
“找出口!”
“喂上面的人听得见不!参领,洞口指定被封住了。”
...
井下的陶景石被大火烟熏的说不出话来,只得用衣物护着口鼻一个劲咳嗽,眼见着身后的兄弟被烧的烧、呛的呛,体力不支的都倒下去了,就剩下两三个人跑到洞口下一筹莫展,后面的储仓火势愈来愈大,过不了多久就会烧到这里来。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啊!想致我们于死地?!”
“他奶奶的!是太子。”听这话,陶景石反应过来,靠着墙慢慢缩了下来,失策了,半眯着眼眼泪横飞,咬牙切齿的说出口,他这才明白,今天从一开始太子派来的人就有问题,从来他都是留有自己人在井上守着,今天一反常态借口人手不够将他硬是冤下井,原来银子运完了,太子就计划着杀他灭口。
“太子?这、这是为什么啊?!”
“咳咳,蠢货!就是咱们知道的太多了!不仅如此,还想让老子来背黑锅,好你个封祁!”
这里面的银子也被大火淹没,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一品大将军,陶景石心顿时沉到谷底,也不顾呛人的浓烟,气急败坏的冲着头顶上的大石头大叫道:“封祁!老子就是做鬼也要日日缠着你!”
其中一人急的不行,就差哭出来了:“参领怎么办!我我我不想死!我家中还有老娘、妻女,我死了她们可怎么办!”
他自知命不久矣,哼声道:“你我都快死了,还有心顾着他们,不过放心,封祁这心狠手辣之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家人!到时候在地府照样团聚——哈哈——哈哈哈哈!”
井下哀声一片,绝望地、嚎哭地、呼救地,怎奈井口被千斤大石所压住,活人毫无生还的可能,陶景石深知太子心狠手辣,今晚这些人都逃不掉了,缓缓闭上了眼。
一直站在外面的黑衣人头头感受着一股股的热浪袭来,时辰也不差不多,转头说道:“看来我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中间那黑衣人听了提醒道:“太子殿下不是说让我们见到陶景石尸体才能复命吗?”
“木头脑袋,这么大的火烧晚得要半夜去了。”第三个黑衣人性子有些急,又说:“再说了,井上那石头足有千斤重,那些人必死无疑,就算是他们的人想来救,能在火海中撬起那石头吗,是吧老大。”
将话抛给黑衣头头,见他想了想,附和道。
“也是,”
…
一路紧赶慢赶的封元安还是慢了一步,自从回来后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东宫和陶景石常去的地方附近转悠转悠,一开始他的脸太招摇了,早就被发现了,只能另寻他路,直到花大价钱威逼利诱收买了常在陶景石身边跟着的女人后才掌握了他的情况,夜里收到消息,一路骑着马就狂奔跑过来,到时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他疑惑地跳下马来,差点没被野草绊倒,心想这陶景石费劲力气运来东西放着,说烧就烧了?这些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封元安感觉这行为很奇怪,又怕走进了被发现,只得将马拴在树下,可太远了又张望不到,看向旁边的大树,搓搓手一个冲刺跳上去抱住了树干,不过使了吃奶的劲也才爬两节滑一节,还抓落了一嘴树渣,哪受过这样的滑稽。
“呸呸呸!本侯爷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遇到陶景石!这陶家就没一个正常的!”
抱怨归抱怨,最后还是扑棱着双腿顺利爬了上去,满头大汗的封元安来不及擦找了个高位置拨开叶子凝神注视,却没看到尼姑庵外有人,就连匹马也没见着。
“搞什么啊,人都没有放把火烧什么啊?”
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句,本以为这回又得落空,白费劲上来了,刚说完,树下一阵窸窸窣窣的传来声音,封元安吓的一动不敢动,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侯爷?”树下那人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在马前顿足了一会,又猫着身子环视周围,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没瞧出来是谁,封元安大气不敢出,悄然的缩回身子。
只见他顺着地上的脚印寻去,缓缓抬起头,漆黑的夜里,一双警惕的双眼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瞬间被吓来退后一步,本就弓着的身子一个不稳就翻坐到了地上,顿时吃痛的说道:“唉哟,侯...爷!是我!”
“乘风?!是乘风吗?”
这才看清楚正脸的封元安探出头来大吃一惊,面前的人大简直变样,蓄着乱糟糟的长发和胡子,一身破旧的衣服,黝黑了不少,不知道还以为是个乞丐,问道:“你、你不是回军营里了吗?这是路上被打劫了?”
当初从大牢里出来后就被皇兄以养伤的由头给派回军营里了,怎么又会出现在京城周围?这些人怎么不按套路做事。
“吓死了,跟了一路过来,侯爷没事就好...我奉了王爷的吩咐,名义上叫我回了军营,实际上命我乔装打扮埋伏在东宫旁盯着他们。”乘风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回答道。
“这不是发现他们有行踪了吗,所以就来了。”
“那、那你那不是已经发现了陶景行和太子的罪证了?”
听到他说在调查太子,封元安闪着期待的目光又问。
乘风欲言又止,王爷临走走还叮嘱他别让小侯爷碰这些事,委婉地的说:“侯爷,这王爷...不是说过不让你再关心这件事了吗,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嘶~送什么送啊,这到手的鸭子都要烧焦了!我说你这人怎么不懂变通啊!”话到嘴边了也没讲出来,封元安心急了说:“现在最最重要的就是知道太子跟姓陶的私下在干什么!况且太子一直对付着皇兄和王府,万一他们还打着王府的算盘,那不就危险了吗?如今皇兄还未归来,所以我们俩更得联手查清楚了这些事!”
说着就指向了尼姑庵又说:“你看这火烧的这么大,指定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不瞒你说,在法镜寺那段日子,有天晚上我骑马跑出来时无意间是亲眼见到陶景行带着人偷偷摸摸地运了几大箱的东西进来!全用黑布罩着的,你想想,一个一眼望尽的破庙能放什么东西?”
封元安挑了挑眉,像是心中有数般的指了指下面说:“赃物都藏在地下呢。”
听到这,乘风有些动摇了,看着那大火,也是心急如焚,一边是王爷的话,一边又是事情的真相,一咬牙,不得已之下还是答应了他。
“不过侯爷,一会去了一定要听我的,如果他们还有人在附近的话我会拖住他们,千万别管我!一定要先跑…”
话音还没落,封元安抱着树就直接滑下来,下来倒顺畅多了,上去就一拳落在他肩上说:“你什么时候变得比我皇兄这么唠叨了!快走吧!”
“这还不是为了侯爷安全着想!真打起来了,我一个人对付好几个很吃力的,侯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王爷不会放过我,所以千万不可鲁莽!”
乘风被推着走,可嘴上还是不停念着。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看你这话说的,本侯爷像是个累赘似的,好歹也是跟着高手习武过武的。”
俩人一路絮絮叨叨的对说着,连跑带跳地穿过茂密的石草地。
“那不也是…五岁时嘛。”
嘟囔着,乘风知道他的实底,可没办法,赶鸭子上架,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两人在十米外停下步伐,只感觉火光烤在脸上发烫,一步步走近发现此时门口的木梁也已经被烧断挡住了进去的路,封元安当即四处检查,还是没找到能进去的路,乘风觉得这么大的火就算是藏了了东西只怕早烧成灰了。
“不对。”
第六感告诉他这里就是不对劲,他仿佛静止了一般,示意乘风闭上眼仔细听。
“你听——有声音。”
可里面火烧的噼里啪啦响,乘风一心想在外面发现些其他线索,并没听见有什么其他声音。
“有…吗?”
见封元安直接趴在地上,刨了刨碎石贴上去又听了一会儿,眉头皱在一起,下一秒立马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乘风,倒吸一口凉气,伸出手颤抖的指着地下舌头差点打结了说:“人、有有人在!”
“有人?”地下怎么会有人呢?乘风说着也趴了下来,听了半天,像是隐约有一些其他声音。
封元安脸色微微苍白,眼睛转了转,心中一个可怕的想法冒出来,咽下口水说:“该不会…他们在、在烧活人吧。”
虽然知道太子性格阴险,却从没想到过他竟是如此凶狠毒辣的人。
“听声音极有可能!我猜,定是这些手下做完了事要被灭口了。”
镇定下来的乘风立刻分析道。
“那…怎么办?”
还坐在地上的封元安没缓过神来,脑袋一时乱如麻,又一想到大火里面的人发出的绝望呼声,不知是该救还不是不该救。
“我得去救他们。”
乘风司空见惯了这样的手段,迅速脱下外衣,当即决定冲进火海里拼一拼。
“什、什么?你是不是傻了啊?!喂、乘风!”
听到他要进去,封元安当即跳了起来拉住他,怒目而视喊道:“这里水都没有一滴!火只会越来越大,里面那么大火你冲进去就是送死!”
说完他又觉得此话不吉利,心里又忧又急,于是又改口道:“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可乘风望着面前熊熊大火,眼神中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犹豫,还更坚定地说:“如果能救他们出来,日后便能为王爷所用,这些就是证人!侯爷,我埋伏了这么久不正是为了这件事吗?老天爷如今都在给我们机会了,乘风今天就算脱层皮…也要救。”
说完,封元安被他挣脱掉,将衣服顶在头上,一脚踹开了烧的焦脆的木梁,硬是踹出一个不大的入口就直冲火里,留下封元安站在原地跺脚直想骂娘,真是不要命了!
可毕竟乘风跟随皇兄多年,王府早已把他视为自家人了,封元安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三下五除二的解开腰带,却在那只香囊前顿了一下,还是将它塞进贴身衣物内,脱下外衣披在头上鼓足勇气一个冲刺,却被扑面的热浪给吓的哇哇大叫烫地跳回来。
“不行不行!不能再懦弱了!”
他若不进去,乘风就真孤立无援了,为了王府!为了皇兄!眼一闭,心一横,一声大叫终于冲了进去。
“啊——”
结果刚冲进来封元安叫喊声还没落就足足地吸了一口烟气,顿时咳的脸通红,蹲下来心想自己没被烧死也快被呛死了!
倒是一进来后的火光没有那么外面那么灼热,幸好这破庙位置处的偏僻,地上泥土常年潮湿不已,造就这火势只是烧着外面的一层。
趴在地上的乘风将头和脸捂的严严实实,也没想到封元安会跟进来,只得连忙示意他蹲下,指了指墙角处被大石头压住的井口。
封元安心领神会,学着他捂住口鼻,艰难的从地上爬到井口处,这时下面早已没有声音传上来了,乘风看准时机在地上翻滚着来到他旁边,顺势拍灭了外衣上的燃起的火苗,见如此突兀的大石头立在这里,闷声对他说道:“应该就是这了。”
封元安瞧了一眼,直接用肩顶着石头试了试,不仅没抬动一丝反而硌得他生疼,倒吸上一口气又给呛到,脸一皱缩会肩:“咳咳!这哪是人搬得动的!”
两人靠在角落里冒大汗,乘风打眼望去,能烧的全都烧焦了,火始没了刚开始那么凶猛,只是剩下一些过于潮湿的木头开始引起滚滚浓烟,若是待久了便会命丧于此!
眼见不能耽误下去了,乘风趁着浓烟还不足够大时将唯一的外衣垫在了肩上,做出一个低身弓步的姿势,双手反撑着,酝酿片刻,一鼓作气顶住这石块,想凭一己之力顶开。
发力间,他死死咬着牙,手背青筋凸起,喉间不禁发出呜呜声,封元安见状赶紧用后背托住一边,一个运作全力一个使出吃奶劲,伴随着乘风一声:“起!”,一点一点挪动起了大石头。
井口刚成功的打开了一小半,谁知封元安想再次往上抬时脚下一滑,直朝地上扑去摔了个狗吃屎,瞬间所有的力都压在乘风的肩上,一下使不上来力重重跪倒。
乘风吃痛着,顾不上右肩火燎般的伤口,趴在井上问道:“有人吗!”
井下,本来一只脚都已经踏进鬼门关的陶景石忽然听到石头在井边摩擦的声音,不一会,几块碎渣脱落下来砸中他的脸,风顺势涌入下来,底下火势迅速蔓延,强撑着意识缓慢地爬了出来,早已没有力气回答,只能动了动手指整个人便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