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中断,不一会,王府内的事情就传遍大街小巷了,全城老少于是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纷纷议论着新王妃来历不明,灾星转世,连屡获战功的王爷都能克住,铁定是个阴毒之人,又是大婚之日,不吉利!
此时的皇宫里,稍得空闲的皇帝正坐在御花园里的亭中一个人对弈,十分投入。
“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没有回东宫反而一路来了这,得意的回禀道:“父皇,现在的安平王府已是一团乱,皇叔大婚当日遭遇下毒,就连太医都无法诊治,这一次,恐是父皇名正言顺收回他手中权利的最好时机啊。”
皇帝捏着棋子正思索着下一步,听了他的话后像是早有先知一般,反而一笑:“收权,你皇叔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觑,况且若真想收走他手中的权利,难啊。”
皇帝心里知道,收权这一决定会让各党各派形成对立,朝堂上必会翻起一次大浪,若是执意要这样做,难免会招来大祸,如今他已是昏睡不醒的废人,还不是任他宰割,何必多此一举有失民心。
一旁的太子见父皇并无此心,转了转眼珠,走上前去又提议说道:“父皇,您不是命他去解决洛州水灾之事吗,儿臣是想,既然皇叔有心无力,不如将此事全权交给儿臣来善后?”
他虽是太子,可心里清楚,父皇只不过是拿他当个挡箭牌罢了,众多皇子中属他年纪最大,加上母后娘家舅舅的势力,所以才他立为太子,可这几年,眼瞧着蓁贵人的大儿子势头猛蹿,十几岁便是能文能武,去年父皇寿辰上又大显身手,引得父皇的留意,这让太子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的存在。
况且,太子不能拥有掌兵之权,洛州之事又已经被封元安知道了,若是他醒来后向父皇检举,恐怕只会让父皇更加失望,就会多一份动摇他太子之位的隐患。
他眼神暗了暗,自己绝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不说不打紧,一提起来,皇帝就甚是不满,将棋子扔下。
“哼,你善后,这些年你前前后后做的事,有几件是让朕满意的,都是你那个好母后护着你,真是慈母多败儿,身为太子,别整天就知寻欢作乐,做事也要懂得顾全大局!别被周围的谗言佞语给迷惑住,你不给朕惹麻烦已经很好了,做什么都由着你去,行了,洛州之事朕自有打算,退下吧。”
自荐不成反被训斥一顿,太子咬着后槽牙,只得作罢,行礼告退。
回到马车上的太子脸色极其难看,这次偷换官粮之事本来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谁曾想,竟被封元安撞见自己与陶谨石在一起,这小子,平日里不务正业,草包一个,突然想要查这件事,一定是这两好皇叔合起来想要扳倒他!
原本想着向父皇请旨接手这件事,好让他可以自己处理的一干二净,不留把柄,说不定还能治封奕安个监管不力之罪…可转眼想想,他又觉得自己思虑过多了,现如今,他们俩一个必死无疑,一个又昏迷不醒,太子只悔当初陶谨石怎么没把封元安也打到不能开口说话!吩咐手下道:“派人盯着王府,有什么动静及时告诉本太子。”
“是!太子。”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放心不下,他想到了陶谨石,于是又道:“去厢楼。”
马车一路来到了一道偏僻的门前,而事先接到消息的老板柳娘早已等候着了,见太子下了马车,笑容灿烂的迎上去在一旁替他扇风说道:“太子殿下许久没来了,今日这是什么风啊?”
“行了,陶谨石是不是一直在你们这?”
太子不想同她废话,下车后左右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看见,才走了进去。
“噢是是是!”柳娘反应过来。
“陶参领一直住在二楼。”
说话间,柳娘就领着太子从人少的楼梯上去,眼睛是一路都未曾离开过他,这媚眼眨的是直泛春光,有意无意的就往他身边靠过。
“殿下您小心脚下”
只可惜太子今天是没有什么心思在女人身上,随从走在前面一脚就踹开了房门,又让出一条路。
“我说陶谨石,你这是多久没碰女人了?”
这么大的动静和声音把里面的女人吓的连连尖叫扯过被子捂住身上,光膀子躺在床上一旁的陶谨石也是吓了一跳,坐起来扯着嗓门就骂娘:“谁她娘都没长眼睛,不知道这是谁的屋啊?!滚出去!”
柳娘听了是直冒冷汗,进去笑呵呵的圆着话:“这这这,这陶参领指定是睡糊涂了啊。”
赶紧拉过床上的女子下来:“快拿着衣服滚下去!太子殿下来了!”
“殿下!”听到名号后,陶谨石猛的翻了身,慌乱的套上衣衫,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跪在他面前,说话都磕巴了:“太太...太子殿下怎么突然来了,您说一声就好了,还劳烦殿下亲自跑一趟的。”
叫走其他人后,屋内只剩他们两个,太子才开口道:“行了,别废话了,洛州的事,本太子现在是指望不了接手了,你这几天把剩下的粮食统统换成银子,每个地方都换一点,不要让人发现异样,然后把银子运去往东三十里城外的尼姑庵,那里有人会带路的,还有…把你身边一切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该留的也都处理掉,本太子不希望,有人查到我的头上。”
“太子放心!那草包侯爷没有证据,一切都是他自己猜的,翻不了身,皇上一定还是站在殿下这边的。”
陶谨石谄媚道。
“万事,都要小心,他要是把事情捅大了,本太子照样没有活路!”
“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原本是介怀一直未能杀掉封奕安一事才找来杀手,没想到恰好被封元安得知了洛州之事,真是天助我也!现在,就等封奕安一命呜呼,到时候,封元安就算要查这件事,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来。
随便给他们扣个罪名,发配到山高路远的地方,这辈子也别再想回京!
...
王府内,直到傍晚,老太妃才缓过神醒来,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唤道:“奕安!”
正在焚香的梁麽麽听到声响赶紧来到床边,握着她的手:“太妃,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传太医。”
只见她急忙坐起来找鞋穿,拉着梁麽麽说:“快!快带我去看看王爷。”
鞋子还没穿好,匆匆披了一件外衣就迫不及待的赶来封奕安的住处,门敞开着,屋内晃着烛灯,坐在石阶上正数着鸟的骆元夕第一个发现老太妃,连忙上前扶着:“太妃娘娘,您醒了。”
听到门外动静,屋里的楚弃欢收回替他把脉的手,刚起身,一行人就进来了,楚弃欢行礼后让出了位置。老太妃颤颤巍巍的坐在床边,眼见着封奕安双眼青黑,唇色发白,身上还扎满了针,心碎不已,伸出手想要摸他,却又不敢,烛光下的像是又添了几丝白发,眼泪滴落,一字一句的唤道:“我的儿啊。”
梁麽麽也在一旁偷偷的抹着眼泪,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熬到了王爷长大,这才封了王、出了宫,本来盼望着日子渐渐平淡起来,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任谁也受不了啊。
见老太妃默默掉着眼泪,还强忍着不失了态,楚弃欢看在眼里,内心多少都有些触动,她走到老太妃身旁柔声安慰道:“母妃,别太难过了,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太医也说是有办法解毒的。”
“究竟做错了什么啊我!要发生这样的事!”或许是压抑了许久,老太妃眼泪纵横,见她紧紧揪着胸口,忽然从椅子上跪倒在地大声的宣泄道:“老天爷啊!你睁眼瞧瞧啊!我剩下半辈子都在吃斋念佛,我为人宽厚善良,我从不与人计较,为何!为何你不瞧瞧这世道正恶啊...”
梁麽麽赶紧拉起她,见老太妃头发凌乱散开,有些开始胡言乱语了,满脸泪痕的抓着面前的楚弃欢瞪着双眼问道:“是谁下的毒!是谁想致我儿于死地?是太子?是绥后?!难道是元妃?是不是,冬伶你告诉本宫!是谁!皇上?一定是皇上!快,快!更衣!去求皇上赐解药啊!”
东伶是梁麽麽的名字,她嘴里喊道的人都已经归西了,梁麽麽就知道她已经犯糊涂了,不时的拉回她乱摆的双手,虽说老太妃年事已高,可发起疯来力气不小,楚弃欢白皙的手腕被她抓出红痕,随后梁麽麽喊来门外几个一直跟随老太妃的侍女们帮忙方才控制住太妃。
又是拿药丸又是拿水的,连哄带强行的给老太妃服下后,这老太妃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可目光却显得有些呆滞,梁麽麽带着气喘,一遍又一遍的抚着已经瘫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妃胸口,楚弃欢这才明白为何她身边的侍女各个身强体壮了。
骆元夕哪里见过这场面,一直躲在楚弃欢身后,老太妃一向以温和善良示人,她怎会知道竟会患上颠疯的病,难免有些害怕。梁麽麽也不知道该如何像楚弃欢解释,倒是楚弃欢镇定的说道:“梁麽麽,先带母妃回去休息吧,母妃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现如今,不能再让母妃受刺激了,王爷这边有我在,放心吧。”
见老太妃这样,更不敢把元安的事告诉她。
“太妃这种情况,也是...年轻的时候在宫里受了半辈子委屈,闷在心里久了,现在年纪上去,受了刺激,就变成这样了...王妃见谅,老奴就先扶太妃回去了。”
“好。”
“你没事吧?!”刚才她将袖子拉了拉遮盖住手腕被骆元夕看见了,待老太妃走后,骆元夕才敢出声询问,撩开她的袖子查看伤势。
“没事,老太妃力气不大,一会就消红了。”
说的风轻云淡,骆元夕却还是拉过手翻看着,又捏了捏,确定没有肿才放下心来:“真不知道是怎么了,王府内一天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显然是有人要害王爷,实在是太狠毒了。”
楚弃欢勾了勾嘴角,很快,就会知道幕后主谋是谁了。
老太妃前脚刚走不久,一身素衣的招珏就回来了,低声说道:“王妃,乘风已经去地牢里了,应该是去审问那个下毒的刺客了。”
站在床边的楚弃欢只应道:“嗯。”
今夜必须要救出十三,楚弃欢心中开始盘算着。
“王妃、骆小姐,你们回去歇息吧,乘风已经安排侍卫回来了,王府现在很安全的。”
“不了,我就跟在王妃身边,不然我不放心。”
骆元夕摆摆手,她是不放心,想着楚弃欢不会武功,要是在偷溜个刺客进来,她也好对付。
夜不知觉的深了,周围不知何时就恢复了平静,楚弃欢一直靠坐在床头边,昏迷过去的封奕安倒像睡着了一样,眉眼显得柔和许多,她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这是她的…夫君啊,就像师姐和白业师兄那样生活在一起,一想到这,楚弃欢脸微红,不得不说这皇家的人生的就是这般好看,连她都移不开眼。
黑夜中的王府,听着门外的风声,注定是一夜无眠。
她回头望了一眼在已经在桌上睡着了的俩人,绕去她们身后,点了俩人的穴道,吹灭了离她们最近的烛灯,捎上房门离开了。
庭中,她抬头仰望着漆黑夜晚里那皎洁的明月,已快三更天了,偶尔还能听见侍卫三三两两的脚步声,乘风还没回府,她不能等下去了。
她回到房间,迅速翻出箱底包裹严实的短剑,换上一身黑衣,悄然无声的离开房门,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