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十四打来野果回来时,早已不见了人影,没留下只字片语,除了原处那丝丝血迹和被压扁的杂草以外就彷佛未曾有人来过一般。
咬着酸掉牙的青果,陆十四一肚子闷气,望着河面上倒映的脸蛋左看看右看看,又冲着河面笑,盯着看了好一阵才喃喃自语道:“不丑啊。”
不是被自己吓跑的,那就是追杀他的人返回来了?陆十四有些懊恼,都怪这附近没什么吃的,害她跑的老远,万一真出什么事怎么办?
“傻十四,都自身难保了,你还顾得上他?!”
早听闻京城一些官宦家族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保不齐他也是某家的公子,谋夺家产、手足相残,瞧他那身打扮就不像好人,自己与他不过萍水相逢,何苦关心他?虽说自己说在逃亡...那大不了就上京,京城那么大,她还不信,找不到容身之地,于是眼下打定主意,拍了拍腿站起来,去京城!
而此时的封奕安醒来已是傍晚,睁开眼的他思绪渐渐拉回,忽然猛的坐起身,一旁正吩咐着手下去买药的乘风听到动静,赶紧按住要下床的他。
“王爷你怎么起来了!大夫刚给你重新上了药,可别把伤口又扯开了。”
“这是哪儿?”
“回王爷,上溪县。”
封奕安单手撑着床沿坐起来,捂住刚刚因用力而又渗出血迹的伤口,连眉也没皱,他就这么走了,那个女孩该怎么办,怎么就在那个时候晕了呢。
“王爷?”
乘风唤道略微失神的他,并将手中的腰牌递给他说:“今早追来的那拨人已经抓到,只不过他们什么也不肯说,全都咬毒自尽了,这是属下从一具尸体上发现的,是太子的人。”
做工精致的黄金腰牌,无一不彰显着腰牌背后主人的身份,封奕安指腹来回摩擦着背面凸出来的字,冷哼一声:“我这好侄儿,这几年还真是毫无长进。”
蠢的天真,派那么几个废物就想置他于死地,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那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这个做叔叔的是时候回他一份薄礼了,把那些尸体给太子府送去吧,明日将本王回京重伤之事散布出去,殿前就先不去了。”
“是,属下马上飞鸽传书。”
“对了。”封奕安叫住他说:“明日留下几个得力的人,从这到今早本王受伤的地方,沿途都看看有没有一位身穿素黑衣的女孩,大概有本王肩一般高,头发有些凌乱,浑身脏兮兮的,脸蛋倒是看起白白瘦瘦,如果看到,一定将她好生给本王带回京城。”
乘风一脸吃惊的样子,活见久,在王爷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头一次听见他提及姑娘,难不成,自家王爷这次受了伤回来想通了?上了年纪想要娶妻生子了?
“务必保证这位未来王妃的安全。”
见封奕安嘴角扬起微笑,乘风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强压内心的震惊,赶紧抱着剑离开了房间,此番出去居然有巨大收获啊,他得立马传信回王府!
…
“到了到了,就是这,谢谢您了啊大爷!您人这么好一定会有好报的。”车轮在地上摩擦的吱呀作响,陆十四直接从板车上的稻谷堆上跳了下来,笑嘻嘻的顺了顺骡子的背冲车前坐着的老大爷道谢。
“也就顺路,没啥的,闺女啊,听大爷一句劝,赶紧回家啊,你瞧这外面的太阳,多毒,女娃就该待家里,回去吧,昂。”
常年拉稻谷被太阳晒的黝黑老大爷在半路上遇见赶路的她,以为是某家逃出来玩的小姑娘,好心的拉上她,甚至一路上苦口婆心的劝着她,让陆十四觉得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行嘞,我这回去啦,大爷再见!”
陆十四站在原地挥着双手,一直到看不见车影为止。
上溪县。
这个地方隶属于京城偏南外的一个小县,到这里那就离京城不远了,而她进京前最重要的是来一次彻底的改名换姓,顶替某个死人的名头继续活着。
义庄就是她要选择的地方,这种小县,不管是哪户人家,只要家中死了人都会先拉到义庄放着,等挖了坟买了棺在下葬。
她需要看看有没有年龄相仿的尸体,只要知道姓名、家世,她便可以顶替,虽然胡编乱造一个名字也行,可万一今后她要攀上权贵了,轻而易举就能看破她来历不明,不能冒险。
要说这人一旦运气来了,那是挡都挡不住,义庄恰巧停着一位刚去世两日的姑娘,小县不大,谁家有个事还不传的飞快,陆十四一路走过来,听见好几处茶铺的人都在议论。
“听说了吗,楚家那个七小姐前天晚上死了。”
“可不是,我大娘在他们家做工,回来说是被野男人抛弃了,想不通,跳水死的。”
“什么小姐啊,就是楚家老爷外面的私生女,怪可怜的,娘也死的早,大房也不待见,好歹她爹还算有点良心。”
三两个人聚在一起喝着茶惋惜着年纪轻轻红颜薄命。
…
义庄外,钱纸满天飞,庄内几个伙计正合力在封棺,一旁头发发白的老爷子捶着胸口坐在一边大口喘着气,像是伤心过度,靠着柱子嘴里还念着:“七欢啊,七欢。”
一声比一声轻,叫的这庄内在场的人心里不是滋味。
封完棺,一群人同楚家人商量说明日来抬棺下葬便离开了,就剩老爷子一会拿布擦擦棺,一会伏棺落泪,楚七欢是他的老来得女,乖巧懂事,出落的跟她娘亲当年一模一样,甚是喜爱,可如今却为了一个野男人投河自尽,楚老爷子的心怎能不痛、怎能不悲,这几日看起来又苍老了许多。
待了不知多久,才被家丁些劝扶了回去。
待人都散去后,陆十四悄然踏进了庄,旁边堆着死者生前的遗物,她捡起落在棺前还未刻完字的灵牌。
谁曾想以前的自己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杀人拿钱是自己的本事,从不觉得死亡是件可怕的事情,但自从师姐和白师兄过世后,让她对死亡感到悲伤和害怕。
擦了擦灵牌上的细尘,重新放立好在地上,养在闺中的女子哪会知道外面险恶,辨明真善呢。
她顺着灵棺摸了一圈后站在面前说:“楚姑娘,萍水相逢,切莫怪我,如今我的身份实在是会要了我的命,今后,就暂且借用姑娘你的名号了,不过我保证每年都会给你烧纸。”
最后,离开前,她顺走了楚七欢的贴身木牌,木牌上刻有当地县官的印章,是进城的唯一认证物,她是孤儿,没有木牌,可像京城这样的大地方必须有木牌验明身份,不然便进不了。
出了义庄,在她浓黑的眉毛下,眼神多了一丝惆怅。今日开始,便没有上竹宫,没有陆十四,所有的黑暗都已过去,她叫楚弃欢。
“今后,我便是你了。”
接下来,她要好好活着,命运,她要自己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