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御剑录第二百一十九章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长留山通天峰,金光殿内。
舞惊鸿静静坐在殿台石椅上,她撑案扶眉,闭眸无动于衷。
大殿底下,站在左边的是妙可可以及京墨文竹两位长老,右边的则是青容雁山,此外,还有一些身穿月袍的年轻弟子或是白发须眉的老者站立后方。
偌大的金光殿内,此刻人影憧憧,皆是默然无声。
雁山看着自己的师父一副无精打采,满是疲惫的面容,当下不禁微微蹙眉,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那日过后,舞惊鸿从罗兰峰回来,便独自去往金光殿下,再也没有出来过,而今日面对大家伙先前道出的事件,她听闻后也只是无动于衷。
初回山门,依照京墨文竹两位长老的交代,当时青容和雁山赶往罗兰峰将张三遗体厚葬在山头。当时雁山本想去寻找舞惊鸿,半路却不知为何,整座山体一阵摇晃,不等两人反应,再次回过神来之际,青容雁山已经又回到了通天峰。
妙可可一手握着承影剑,和舞惊鸿一般,皆是闭目不语。
然而舞惊鸿恍若未闻,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底下挥了挥手。
压抑的氛围不知持续了多久,雁山终是有些不耐,他走到文竹长老身旁,小声说道“文竹长老,先前我们都将这次带回来的消息尽数道出,师父她这是怎么了?”
文竹长老一直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放松过,听闻雁山所言,他苦笑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掌门许是最近太过劳累,身体不适,既然先前已经把所有的事情起因交代清楚了,张三也已经葬在罗兰峰,稍后命人在祖师堂替他添上一块牌位,至于七星岛那边,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一旁妙可可突然睁开眼眸,冷冷说道“这次所有的事都是因为七星岛而起,若不是张三意外身死,我长留又怎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还从长计议个锤子,我这就去七星岛找他们算账!”
言罢,妙可可就欲转身朝外走去。
“可可,不得放肆。”京墨开口喝止说道。
“哼,放肆?究竟是谁放肆,真当我长留是好欺负的么,这次洛城东回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张三真的死了,长留山要负一半责任,既然要负责,你觉得七星岛和洛城东相比,哪个更能打?”妙可可讥笑回道。
妙可可此话一出,大殿内所有人无不动容惊慌,纷纷看向高坐之上的舞惊鸿,人人脸色紧张,颤抖喊道“掌门......”
雁山和青容同样亦是如此,他俩虽从来没有见过那位传说的大剑仙师叔,可在门中弟子下的议论里,或多或少也都知晓一些大概。
“洛城东,是我长留昔年傲视仙妖两界的那位师叔么?好像还是师父的师弟吧。”青容念头想起。
京墨听得此话,更是气的无以复加,不知该说什么。
一旁雁山见状,也顾不得其它,开口说道“张师叔这次的死还不是因为墨故渊他们惹的祸,萧远山死在沧海,是北溟鲲所为。七星岛要替他们师父报仇,而墨故渊一行人已经到了我西山经听风谷,张师叔为了保全他们,被七星岛所害,若是真要计较,墨故渊他们也难辞其咎。”
妙可可挑眉,目光死死看着眼前的雁山,眸底一片冰冷。
雁山从未见过妙可可如此冷冽的眼神,那一刻,他分明感受到妙可可对自己充满了无穷的怒意。雁山心有余悸,下意识就欲挽回说些什么,可妙可可已经站在自己身旁,轻声道“以前没脑子也就算了,大是大非面前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雁山呆若木鸡,连呼吸都渐渐消停了下来。
偌大的金光殿内,在妙可可一人的气势下,压抑沉闷。
半响,舞惊鸿终是轻轻睁开了眼,她坐正身子,却还是疲倦的靠在石椅上,目光淡淡扫视下方,有人脸色依旧紧张,有人眉眼焦急,或多或少,都在看着自己。
“墨故渊他们呢?”舞惊鸿开口问道。
“这几日闲来无事,我让落葵领着他们在我长留周边逛逛,今日早前去了悬虹河那边。”文竹轻轻回道。
舞惊鸿环顾殿底,见妙可可剑拔弩张站在原地,也并未理会什么。
“先将墨故渊他们带来金光殿吧,我有话问他,等确定事情来龙去脉后,我自有打算。”
妙可可刚想反驳,却见舞惊鸿对自己摇了摇头,目光隐有几分泛滥。
昔年长留三位天之骄子,何其相似,何等心高气傲,尤其是舞惊鸿,更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本就生的好看惊艳,剑术修为同样冠绝显赫,是以当时在山海内拥有许多爱慕崇拜者。
而让舞惊鸿闻名山海间的则是当年在不周山那一场鸿雁翱翔水袖惊鸿舞,不负她名字所归,一曲舞姿,竟让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其中,天虹谷谷主柳沂河更是在不周山天柱上用剑写那下那句千古绝句。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这一句,同样是他对舞惊鸿的向往和憧憬。
妙可可从未见过她这般眼神,深吸一口气,只得走向一侧,不再说话。
在舞惊鸿吩咐完之后,很快就有人朝殿外走去,只是在传信弟子刚踏出殿门的那一刻,整座金光殿兀然一阵摇晃,仿若地震一般。
站在门口的弟子失魂落魄,呆呆望着眼前碎石横飞的广场,硝烟弥漫,无数大理白石掀起,一把锋芒直插在上,气势滔天。
舞惊鸿和妙可可率先冲出,俩女死死盯着大殿广场上的那柄神剑,目光略有慌张。
身后,所有长留弟子纷纷奔走,继而来到殿外,齐齐看着虚空凌立的那位男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不一样的表情。
太阿剑争鸣,继而拔地而起,带起一片火光照耀,在余晖下飞舞纵横,火花四溅。
一紫衣白头的男子神情淡然,脸上毫无悲喜之色,只是默默的看着昔年同门,还有一众长留弟子。
半响,洛城东淡淡说道“给你们的三日期限已到,我要的结果呢?”
舞惊鸿脸色苍白,她看着那袭紫衣,死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那日两人在罗兰峰见面后,她是极为开心的,只是当她看见洛城东手心里那颗紫罗兰的后,瞬间如坠冰窖,心如死灰。
“城东,你如今已勘至半神境界,为何还要为了小小的草妖执迷不悟,我长留养你育你,你当真要如此一意孤行?”京墨眼眶通红,向着洛城东喊话道。
洛城东看着眼前老者,目光渐渐有着一丝波澜。
幼时,在长留最无忧无虑的时光里,陪在自己身边最久的便是京墨,他对自己在修行一途极为苛刻严厉,可在生活上,却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如亲爷爷一般。
京墨的脾气在整个长留都是出了名的暴躁,唯独见到洛城东,脸上总是藏不住的眉开眼笑,满是自豪。
洛城东复杂的看了一眼京墨,没有理会他所说。
太阿剑再起,又是一个照面,四周碎屑化为乌有,两侧偏殿更是大石滚落,裂纹遍布,就要倒塌。
“张三已经死了,柳紫陌已经活不过来了,就算你毁了整个长留又有何用,谁也救不了她!”舞惊鸿兀然大声尖叫喊道。
在场所有人尽数哗然,看着突然间变的歇斯底里的舞惊鸿,人人不知所措。
青容目露担忧,一脸紧张。
雁山整个人却是变得有些阴鸷深沉,看见舞惊鸿的异样,他抬头死死盯着洛城东,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心底无端会产生一股巨大的愤恨。
洛城东一瞬间眼里布满血丝,他红着脸,表情扭曲,挣扎说道“我去了不死之渊,拿到了不死果,在死渊尽头,我浴血爬了出来,为的就是紫陌的转生。如今你告诉我张三死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
说完,洛城东嘴角挂有笑容,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讽底下这群蝼蚁。
“当年你算计我和紫陌,逼我入魔,整个长留亦是站在我的对立面,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也无所谓。我回来,也不是要找你们算账,我只是希望紫陌能好好的,希望还能再见她一面,难道最后的希望也要剥夺我的么?”洛城东痛苦喃喃,悲愤不已。
舞惊鸿肝肠寸断,对她来说,比起两人之间的恩怨,他说的话更让她痛彻心扉。
妙可可看着洛城东迷惘痛苦的模样,心底同样泛起酸楚,一步错,步步错,当年种种是非,她也有责任。
“你若执意认为是我们害死了张三,那我也无话可说,今日你若要毁了长留,那便先过了我这一关。”
“当年就是你们刻意刁难算计,如今再说这些鬼话连篇真当以为我会信么?分明是你们还和以前一样,全都是骗子!”洛城东眼眶越发猩红,怒吼喊道。
妙可可气急,不再废话,承影剑熠熠生辉,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妙可可执剑飞空,举剑摇指洛城东。
身后,无数长留弟子亦是纷纷祭出法器,京墨文竹身居妙可可可后方,拔剑相向,直指洛城东而去。
山河浩荡,通天峰顶更是风卷残云,千百年未曾浮动的七彩祥云竟是有了松动的迹象,翻滚压下,层层不绝。
七星龙渊至金光殿飞夺而出,悬浮在舞惊鸿身侧锋芒毕现,光晕涟漪,有星光盘旋,龙吟在天。
昔年长留三把神剑,太阿,承影,七星龙渊,时隔数百年,今又齐聚长留山。它们彼此遥呼相应,不知是在叙旧缅怀,还是为了各自立场争锋相对。
“五百年了啊,被困庄周梦境两百余年,再回来,仍旧和我走的时候一样。当年整个长留弃我于不顾,今日又是如出一辙,不过你们以为这次挡得住我吗?”洛城东不屑笑道。
“既然不肯助我,那你们就都去给紫陌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