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饺子向自己打招呼,墨故渊几人云里雾里,皆是不明所以。
待走近饺子身边,只见饺子一手指向身后肥遗,又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口中“阿巴阿巴”叫唤个不停,末了,饺子还不忘挺了挺自己的肚子,来回比划着。
羽涅在看完饺子一系列操作之后,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脱口而出喊道“这畜生怀孕了?”
饺子双手一拍,眯起眼睛笑的合不拢嘴,不停点头。
肥遗趴在地面,见几人目光肆意打量自己,不愿搭理,拉耸着脑袋,闭目修养。
“这.......这该怎么办?”羽涅转首问向墨故渊。
墨故渊紧紧握住手中轩辕,目光深深看着肥遗,同样不知如何抉择。
饺子懵懂的看着身前几人,她脸上布满童真,闪烁着微光看向墨故渊,好似在希望他能放过肥遗。
鱼清潺见状,沉思了一会,率先开口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肥遗如今也被我们教训一顿了,只要让它保证以后不作非为,不肆意去往寻常百姓生活之地,我们也用不着赶尽杀绝。”
羽涅想了想,接着说道“好像也是,毕竟它的出现只是会对当地带来大旱的迹象,可也没听说过它害了人,肥遗一直生活在太华山,想必这次过后也不会再造麻烦。”
墨故渊低着头,不知是否听进去了,还是充耳不闻。
羽涅和鱼清潺看向墨故渊,见他半分不为所动,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半响,鱼清潺有些莫名不解,见墨故渊始终没有说话,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再次说道“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啊。”
墨故渊缓缓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沙哑说道“我不答应,肥遗必须杀死!”
“墨故渊!打从一开始我就想问你,你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你身上的杀意何时变得这么重,肥遗如今还怀有身孕,你杀她,这一尸两命你有没有想过。”鱼清潺当即怒道。
“肥遗本就是妖兽,天生不详,不论它出现在何地,就会给地方带来灾难,难道我们要放任不管吗?若是因为我们一时的疏忽,日后酿成大祸,你觉得死的会是谁?”墨故渊无动于衷,静静问道。
“那肥遗腹中胎儿呢?它又做错了什么,还未出生就被你扼杀胎腹,也要一并杀了么?”鱼清潺反问道。
“肥遗所生,那也是和肥遗一样的异类,当然要一并铲除,以绝后患。不然若是等它成长起来,以后同样会祸害一方,到时候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后果不是我们可以承担得起,这就是因果。”墨故渊咬牙切齿说道。
“况且只要杀了肥遗,镇魂村一事就到此为止,只要凡事求个有始有终,干脆利落,那么就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这样不好么?”墨故渊急切喊道。
鱼清潺脸色一僵,看着眼前略带陌生的墨故渊,她根本难以相信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墨故渊。
从前那个墨故渊正气凛然,侠肝义胆,从不滥杀无辜,更不会一意孤行。可眼下他的态度判若两人,自从来到这西山经之后,他好像越发变的不太一样。
沧海之上,他和北溟鲲据理力争,为心中正义呐喊,锄强扶弱,无畏身死,更是牢记段前辈所言,匡扶山海大道为己任,可如今他这样的做法就当真是对的吗?
饺子在听见墨故渊先前所言,就已经低下了头,她的眼里有落寞和失望,还有一丝丝委屈。
羽涅见眼下气氛僵硬,也是想不通为何墨故渊非要至肥遗于死地。
“墨故渊,你口口声声说因果,这因果到底和你有什么关联啊,你非要执着于此?”羽涅不解问道。
墨故渊昂起头,眼眶中的血丝慢慢消散,他无力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鱼姑娘走江之事不容小觑,我们也不能马虎。既然已经在镇魂村走了一次,那么村中当年所有的一切因果都已经沾染上,我们必须斩断。受肥遗影响,镇魂村大旱十数年,是鱼姑娘走江为村民带来雨泽,这一前一后,就是因果。”
鱼清潺听墨故渊一直把这因果挂在嘴边,可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她不屑哼道“那又与你何干,大不了我来承担这后果便是。”
墨故渊脸色一白,连着呼吸都微微急促了起来,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脑海中诡异猩红的一切。
寒冬黑夜,华山之顶,几人顾影自怜,一时默不作声。
羽涅终是受不了彼此之间的压抑,他咧嘴一笑,道“潺潺不答应,我也不答应,饺子也不答应,你还要杀肥遗么?”
地上,肥遗半睁着眼皮,实在费解这几人到底所欲为何,先前还联手死命的打压自己,这会倒是内讧起来,这人呐,还真是奇怪。
见中间那个布衣青衫的男子没有说话,肥遗自顾说道“你说的镇魂村,当年也不是我要去的,是有人请我过去的,说是为了救他一位朋友,需要我走上一趟。我自是没有答应,不过他却赖着不走,哪怕我要杀了他,他还是不为所动。无奈之下,我只得让他替我寻一枚安胎草,就答应帮他,可最后没想到还真给他找来了,我答应他下山,就是去那片村外的槐树林。用他的话来说,我天生阳气很重,槐树林又是聚阴之地,阴阳相克,用我身上的阳气汇入他所布下的阵法中,可让他那位朋友暂缓道消的时间,因为他说他要出一趟远门,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所以才有必要如此行径。”
听到此处,几人恍然大悟,墨故渊更是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肥遗。当初在岩洞地底的镜身世界里,他看见了李皋壬所做的一幕,却是没想到阵法中的阳气,是他请肥遗下山有意为之。
李皋壬远游的那些年一直把那面刹魂镜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时时刻刻确定樱铃的安全,樱铃藏身槐树林中的阵法里,自然无恙。可上太华山是李皋壬还未出远门之际,没有将镜子带在身旁,所以当时镜中世界无法捕捉这一镜像。
“原来如此,是李大夫来找过你,难怪村长说在山谷丘壑之中见过一条庞然大蛇。”羽涅接着说道。
“人间之事我本就不愿参合,世间传闻我肥遗所现之地,必有大旱灾祸,无非是我天生异象,阳刚煞气太重罢了。我潜心修炼在此,为的就是希望有一天也能证道飞升,我从不害人,若世人因为我的特异而身受苦难,自当也不是我想看到的。”肥遗道出心中所想。
鱼清潺双手拍掌,口中唤了一声“好”字,继而看向墨故渊,道“怎么样,你还觉得这因果重要吗?”
墨故渊没有说话,无人知晓当初凌九泉和他说过的话。他也不愿告诉两人当初在刹魂镜里看到的结果。
变的不是墨故渊自己,是他想要改变自己见过的结局,只是才刚刚开始,就教他已经想放弃。
“有些人或是兽,生来便是恶,可却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该杀么......?”肥遗一双蛇目紧盯着墨故渊,忽然问道。
后者没有说话。
“我天生不详,被世人定义灾难征兆,即便我没有害人之心,可我不小心途经某地,只是为了追寻自身大道契机,而无心意外伤了他人,我是不是也有罪?”肥遗继续问道。
“若今日你不杀我,日后有人因我而受牵连,水深火热,你会后悔吗?”
羽涅和鱼清潺一怔,皆是好奇看向肥遗,不知他怎的会有如此觉悟和问题。
肥遗轻轻舔舐身后伤口,眼中同样有丝丝疑惑,它继续说道“这些我也不知道,打从我在这修炼开始,是住在山上的那位神仙和我说的。我与他相伴数千年,他时常会念叨许多道理,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我听。”
“这太华山上有仙人?”羽涅下意识问道。
肥遗径直说道“他叫萧史,后在跟着他喜欢的一位女子联袂飞升了,这里就独独剩下我了。”
“萧史,是传说中书上记载的那位天帝弟子,命他在此守护人间长河正史的得道仙人啊。”羽涅想起上次墨故渊和自己说过的异闻,当下向着墨故渊喊道。
鱼清潺将饺子抱在怀中,又看了看墨故渊,也没有继续深究什么,当下朝肥遗问道“你既然已经怀有身孕,先前一战,可有殃及根本?”
同为妖兽,羽涅几人不知,肥遗自然能感受饺子身上带来的某种气息,那是一种绝对凌驾在自己之上的气势,是血脉压制。
也多亏先前饺子及时出手相助,不然后果大家都已心知肚明。
“我怀有身孕数年,这几日便要即将生产,之前我察觉有生人造访,不愿惹是生非,从百尺峡中飞出,为的就是想寻一僻静之地,好让我能安心生下腹中胎儿。只是没想到你们目的就是奔着我而来,先前为了躲避这小子的一剑,我用后背硬生生抗下,所幸没有伤到腹中胎儿。”肥遗缓缓说道。
“那就好,事情缘由我们一开始也不曾得知,本身就是打着为民除害的口号登山而来,如今知道你的事迹,断然不会有意刁难,你可安心离去。”鱼清潺开口说道。
羽涅悄悄对她竖起一根大拇指,眼里满是肯定。
饺子嘻嘻一笑,同样喜上眉梢。
肥遗愣了愣,通灵的目光中多出一丝感激,不过它还是转过头,看向那位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执剑男子。
“先前所问,是萧史从前说过的话,我想了很久。从我藏身在太华山之始,从我修炼至今,我也在想有关自己的存在和意义,你能回答我吗?”肥遗开口问道。
许久,万籁俱寂,天寒岁暮,星光也渐渐隐去。
“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啊......”墨故渊回过神,认认真真看向身边每一人,包括肥遗,口中轻轻说道。
鱼清潺和羽涅同时望去,见墨故渊眼中恢复清明,好像还多出一丝果决,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个墨故渊。
“哼,知道错就行,算你还有点良心。”鱼清潺哼道,可唇边却是微微上扬了起来。
未来还未到来,眼下便是最好,不论结果,皆在自己脚下走的每一步路中。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墨故渊觉得肥遗那三个问题好极了,虽然没有答案,却让他坚信不疑自己心底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