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的被按在水中,一次比一次入水时间长,尹争争只觉得自己鼻子耳朵都在冒酸水,脑袋嗡嗡作响,每一次能呼吸都可以证明她还活着。
“你说,你为何要接这个案子?明知道这是个大逆不道的案子,你为何执意追查,不惜丢掉自己的性命?可否有人在暗中主使?”
也只有当这刑审者程二一次又一次地询问间隙,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是啊,是有人指使我!”吐了几口水,自己的头发湿透了,完全贴着头皮,尹争争不时地抹着脸,也有源源不断地污水流下。
云霂一直紧蹙的额头,有增无减。
程二以为还是换来尹争争的咒骂,却不想她竟然招了,他有点为难地瞧了一眼云霂,靠近了尹争争几分,“是谁?你只要把幕后指使之人供出来,也就不用受着皮肉之苦了!”
“主使我的人,便是陛下!”
“大胆,怎可胡说八道?”
“大迹建立之初,陛下和先皇后商皇后在太庙大殿前携手下诏,大迹乃仁孝肃礼治天下,凡我大迹之疆土,所在之地,皆为正义,皇土之内,皆无冤屈!”
尹争争不是个好读书的,但这几句话却记得一清二楚,实乃舅舅从小就仰头回忆,已经深入骨髓了。
“你……”
“我说的难道不对?我为皎月姑娘打官司,就是为大迹百姓讨公平,若这样也要惩罚我,那王法和律纪形同虚设,不过是糊弄人的权术罢了!”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程二也被尹争争三言两语给唬住了,抓着头,“你是状师,嘴舌之争……大人,水刑还是轻了些,不如火刑?”
“火刑?”青枫看着那在烈火上烧得透红作响的铁烙,便忧心地瞧了云霂一眼,这女子留下疤痕,就算有了性命,但尹争争不是要恨主子一辈子?
“你们第一日来大理寺做事吗?”
云霂只此一句,便让尹争争彻底没了希望。
“是,大人!你们,就此女绑上,上火刑!”
“是!”
“你们放开!放开!就算是犯人,也应该在堂上搏上一搏,你们为何一直都用私刑?你们大理寺就是这样办事的吗?”
尹争争被折磨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瞧着人将她绑起来。
程二手中已经拿着噼啪作响的铁烙,一步一步朝着尹争争走来。
“云大人,国舅爷!我不过是有几次冒犯了大人,您何苦恨我至此?”
“云霂!世人都说你生来就没有七情六欲,除了秉公办事,不近半分人情。但我为你做事以来,认定你是个好主子,心中有一杆公正之称,就算死在你的杀伐之下,都是罪有应得!”
“我也不是胆大包天,还是有眼力见的,能一次次在你面前放肆,不就是依仗大人是个外冷内热之人,仗着你的放纵罢了,我从未有过不敬之心啊!”
“云大人!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误判,难道这个案子我们配合的不是默契吗?当日在密室内,你尚且能救我小命,为何你现在不分黑白?我的脸若是毁了,我也就不活了!云大人你这是杀人啊!”
“大人……”青枫原以为水刑不过是吓唬尹争争而已,
“住手!我看谁敢伤我妹妹半分!”突然在外闯进一个天青色锦衣的玉面公子,身后跟随了一大批彪汉,个个看着身手不凡。
“什么人?大理寺的牢狱也敢闯?是当我们这群人死了么?来人!抄家伙!”
“青枫大人,此人手中有金牌,一路硬穿,吾等实在是……”
“什么金牌?”云霂从椅子上缓缓起身,下属们立即让出一条路。
“你就是小国舅云大人吧?”那男子理直气壮,毫不示弱站了上去,亮出手中的金牌,“既然是小国舅,那便识得此牌吧?”
大迹建国之初,除了肱骨开国之臣,民间能人异士也出力不少,其中不愿加官进爵之功臣,便赐了商皇后亲手所题的“三意”金牌,共有三块,赠与三位民间之人,
只要是白家的子孙坐镇整个大迹,携带此金牌,如君王亲临,言行皆准。
云霂以为只是个传说,但他亲眼所见,一般无二。
“家父说了,今日不管大理寺如何断案,我家妹妹必须由我带回家!国舅大人若是不服气,大可拿着这金牌去问陛下,苏家有没有这个资格保她!”
云霂身子晃动了一下,没有人敢冒充拥有“三意”金牌,而且是苏家。
“哪位英雄豪杰来救我呀?”尹争争头疼欲裂,但也看明白了几分,声若细蚊。
“妹妹!争争妹妹!”男子冲了去,看着奄奄一息的尹争争,气得跺脚,“你们竟敢对一个弱女子动刑!若是争争妹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饶不了你们!”
尹争争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此地灯光昏暗,她也看得真切。这天降神兵,是乃陌生人啊!又不是满星河和廖青衫,自己何时多了一个如此玉面郎君?
罢了罢了,只要能救她小命,别说天上掉一个俊哥哥,掉六个她都把他们当财神奉着。
就在尹争争胡思乱想之际,那便宜哥哥已经将她横抱起来,立即有人送来外衣,将她虚弱的身子掩住。
“妹妹别怕,有哥哥在,有爹爹在,没人敢欺负你!”
尹争争再次抬眉,这便宜哥哥男生女像,委实过于好看,说起这温柔之话,竟不似玩笑,带着诚恳。
尹争争突然就眼红了,方才的折辱都没让她落泪,陌生人的关切之言,暖了她的心。
“尹争争,你当真愿意跟他走?”
路过云霂之时,云霂伸手,凝视着尹争争。“苏家若成了你的依靠,你就彻底说不清了。”
“云大人放心,他是我哥哥,是将我从地府牢狱里推出来的,我不跟着他难不成在这里等着云大人将我活活折磨死?”她本就委屈,有气无力还强忍自尊,只可惜最后还是落下清泪。
云霂盯着她那双委屈充血的双眼,话被硬生生压下去了,喉结上下滑动,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