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葛树就是瀚海的大老板,荆天宇看到这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瀚海上层的斗争居然这么剧烈。绿湾的项目他知道,从他加入公司开始,这就是公司最重要最大的项目,如果出了问题,整个公司的业务都会出问题。段盛荣居然向这么大个项目下手,还是要向外人出卖公司机密,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难怪谷文昌磨磨唧唧不肯答应,原来是牵涉进了这么大的事情当中。虽然和荆天宇没关系,他都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绿湾的项目是大家一起努力才做出来的,现在好容易快要完成了,我们就这么干,是不是……不太好。”谷文昌说。
“这有什么不好的?项目就是用来赚钱的啊。”段盛荣说。
“要是被发现的话,大老板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谷文昌说。
“要死也是我死。”段盛荣说,“保证不会供你出来。”
“太危险了。”谷文昌还是不肯答应。
“你别这么死心眼,我拿到了这些东西,对公司可不一定有害。”段盛荣说。
“这怎么可能无害。”谷文昌不信,“虽然我们不按照图纸施工,是有点不对。但是我们都做过测算,做出的改动绝不会影响性能,以后还是可以正常使用。可要是泄露了出去,别人以此索赔,只怕公司要赔好几千万,说不定还要把已经建好安装好的智能网络拆掉,在按照原来的图纸施工,损失可就是好几亿了。”
这其实是一个潜规则,在设备投入运行之前,随便怎么改都没事,谁不按照图纸施工,说不得就要拆了重做。可是投入运营之后,大家就要捣糨糊了,施工运营验收条条框框牵涉到太多人,就不会轻易变更。再说设备已经运转起来了,看着好像也还做得不错,要是拆了重做,效率反而没有原来的
高,这个锅谁来背?
“你知道这份东西是谁要的吗?”段盛荣一笑。
“不是那边要的吗?”谷文昌问。
“那边要是发现了什么,直接要求监理公司做检验就是了,怎么会花大价钱买设计图。”段盛荣说。
“这倒也是。”谷文昌说,其实和整个工程比起来,这也不算大价钱,只是这笔钱出得没由头,又不能报销,还得想法子去遮掩,谁也不会自找麻烦。
“那你知道大老板这一段时间在策划什么吗?”段盛荣问。
“不知道,只听说要找人合作。”谷文昌说。
“没错,要找顾家合作。”段盛荣说。
“顾家?顾家不是做it的啊。”谷文昌说。
“可是人家人脉强啊,到处都有朋友,又有钱,我们公司做软件做硬件都是一把好手,可是没钱呢。”段盛荣说,“瀚海和顾家要达成战略合作关系,互相交换股份,最低都要给8%出去。相应的,顾家要投钱出人,涉及的钱那可多了去。他们当然要了解一下我们公司现在的经营状况究竟怎么样。绿湾是我司这几年最大的项目,他们的兴趣很大。”
“您的意思是……这设计图和源代码是顾家要的?兴趣也未免太大了吧,只是了解一下,就愿意出这么多钱?”谷文昌问。
“了解一下当然划不着出这么多钱。”段盛荣说,“可顾家进来,却不是做慈善的,是要做生意赚钱的。做了生意赚了钱,还要分账,分账怎么分,可就容易伤感情了。手里不多备些弹药,说不定就会吃亏,你说是不是。”
“真是顾家要的?”谷文昌问。
“当然。”段盛荣说,“要是你不信,到时候我带你去见顾通。”
“这个……不太好吧。”谷文昌说。
“有什么不好的,这东西顾家也就是存着,并不一定会用,到真要
用的时候,你以为黄葛树不知道是谁泄密?”段盛荣说。
这不就是要逼着站队了吗,谷文昌可没想好一定要站到顾通那边去,黄葛树虽然为人吝啬,可答应了谷文昌的待遇没有克扣半分,做了资深副经理,这么大个公司,比他职位高的也就是十几二十个人罢了,工资奖金加起来有好几百万,虽然比段盛荣给的少了些,但那是合法收入,可以拿到退休的。
“我和你说实话吧,顾通找了我。”段盛荣一看谷文昌这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顾家,以后也是瀚海的股东,所以我们做这事,并不是损害公司,而是在公司的几个派别中选一个投靠罢了。”
“那也……”谷文昌想说那也不一定要投顾通啊,黄葛树也没什么不好的。
“黄葛树不会额外给钱,他给了工资就觉得把我们往死里用是天经地义。可是顾通不一样,他会另外给钱。”段盛荣说,“我们做技术的,升官是不怎么能升的,只有一味的发财。你看我能到今天这个位置,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你能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祖上积了德,可是你觉得还有上升空间吗?”
谷文昌张了张嘴,可是想不出什么渠道来,只好老实承认,“我能做业务部资深副经理已经是到头了,哪里还能升。”他是管技术的,其他部门去不了,可是业务部顶头的资深总管经理只高他一级,这个位置是管理职位,不是技术职位。再上去的副总经理,总经理,那当然更加不行。
唯一的指望,也只有段盛荣这个位置了,可是段盛荣年纪又不大,副董事长这个位置也不管年纪没有退休,当到七老八十都没问题。而且段盛荣能做副董事长,那也是机缘巧合,并不只是因为他技术好。
“是啊,所以我们只能求财了。”段盛荣说。
“君子爱财,取之
有道。”谷文昌说。
“行了行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找别人也一样。”段盛荣压不住火气了。
“是,是,那就当我今天没来过。”谷文昌如蒙大赦。
“你想得美。”段盛荣说,“事情我一定要做,你不来,做成了没你份,做不成你要受我连累,这是何苦呢?你是跟着我做出来的,大家都知道。如果黄葛树要动我,你觉得他会留着你?”
“应该不会有事的。”谷文昌很有信心。
“你以为黄葛树是什么好人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用公司的电脑吗?公司所有高管的电脑,他都动了手脚。”段盛荣说,“文档,图片,电子邮件,聊天记录,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窃取,展开在黄葛树面前。平时也就罢了,什么时候他想对付你,随时都能让你赔一大笔钱净身出户。”
“这……不可能吧,我从来没发现。”谷文昌说。
“这是我亲自负责的项目,公司的最高机密。”段盛荣说,“在硬件层窃密,软件上一点破绽都没有。”他打开办公室里面的电脑,拆下硬盘,“这个硬盘芯片是特制的,你自己看。”
谷文昌接过来往里面看了一眼,面色凝重,“果然控制芯片被改过了。”
“我怎么会骗你。”段盛荣说,“希望你没有在公司电脑上谈论私密事情。”
“我……谈了很多。”谷文昌哭丧着脸说。
“那你就惨了,人家想什么时候收拾你,就什么时候收拾你。什么时候年老力衰,再也干不动了,或者你想跳槽了,黄葛树就可以一下子把你的底都给翻出来。”段盛荣说,“要是没有退路的话,你可就惨了。”
所谓的退路,当然就是顾家了,谷文昌问:“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觉得呢?”段盛荣问,“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事一传出去,我就是全
民公敌,公司所有高管都容不下我。我之所以能做副董事长,就是因为我给黄葛树做了不知道多少这样的事……我冒着这么多的风险做了这么多事,他居然觉得只用一个空头副董事长就可以打发我了。想得美,他不给,我就自己拿。”
“要不是出了顾家的事,我就会被瞒着一辈子?”谷文昌问。
“那不会,我迟早会告诉你的。”段盛荣说。
“是吗。”谷文昌却不信。
“当然,等我退休不在乎其他高管报复的时候,自然就会跟你说。”段盛荣冷笑着。
“那时候我都……都死定了!”谷文昌后怕不已,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也不一定会死,也说不定只是半死,或者黄葛树看你顺眼,可怜你辛辛苦苦一辈子,弄这么一千几百万不容易,让你安然退休也不一定。”段盛荣说。
“我……这……”谷文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把自己的一生完全寄托在别人的可怜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的技术很高明,做出的成绩很大,本来以为自己是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谁知道却是别人手中的玩物,随便就可以掐死。
“没错,那么你愿意做一个任人宰割的鱼肉呢,还是想做一个有三处房产的狡兔呢?”段盛荣问。
三处房产?谷文昌愣了一下才想明白,这是说狡兔三窑,这有什么好选的,“什么时候去见顾老板?”
“过两天吧,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段盛荣总算是达到了目的,浑身上下都轻松了。
“对了,我想研究一下这个硬盘芯片。”谷文昌说。
段盛荣知道他是还没信十足,要确定自己不是说谎骗人,也不以为意,“你随便研究,虽然这玩意是我设计出来的,可这么多年了,说不定黄葛树已经找人做了改进。你研究明白了,也给我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