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人都这么说。”顾明摇摇头，“还是要给我便宜点。”
“我一样一样算给你看。”雷老板从柜台拿了米油花菇等等，摆在顾明面前，“你看看这米，外面有这么好的米吗？超市的大米那也要三块多一斤啊。我辛辛苦苦把稻子从乡下收进来，找仓库存放，临到卖出去还要加工，只卖你五块钱，这多划算。那些什么香米，都要十几二十块一斤，我这大米可不比他们的差。你再看看这油，看看这花菇……”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买稻子比买大米便宜多了。”顾明说。
这两人你来我往，激烈交锋之后，终于达成了协议，一份土特产七十块，包括五斤米一斤油和花菇笋干木耳等五样土特产各一小包。还要包装好，外面印上瀚海公司大项目部的标志，还要送到指定地点。雷老板不断的哀叹这一单生意的利润是多薄，他做土特产生意多不容易，以后要是顾明不多光顾几次，他可就亏大本了。
不说顾明，连荆天宇都觉得这一次雷老板可能没赚到什么钱。不过在他去厕所的时候，就转变了观念。因为雷老板也在上厕所，笑得见牙不见眼，还连连的拍荆天宇的肩膀，“阿宇你真是我的福星，九点跟你说，十一点你就把人给带来了，效率真是太高了。这次是十四万生意，给你五个点，就是七千块，等钱一到账就给你。”
雷老板为人吝啬，给钱给得这么爽快，那肯定是赚大了。荆天宇无语问苍天，顾明和雷老板讨价还价的时候，荆天宇在旁边一直听着。他本来以为顾明的策略已经很高明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让雷老板赚了大笔的利润。再想想顾明把桥接器和交换机混为一谈，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啊
，不是本领域的专家，再怎么天才，也是被人玩死的份。
谈完事情已经十二点半了，雷老板果然十分吝啬，没有请吃饭，顾明和荆天宇只能自己去找地方吃饭。荆天宇还在左看右看的时候，顾明已经直接把车开到泰和酒店的停车场了。泰和酒店在乐阳是最高档最豪华的酒店饭店之一，名厨主理，服务超卓，当然价格也十分感人，或者直接用赶人比较符合实际。
虽然泰和酒店距离瀚海公司不是很远，但荆天宇从来都没有来过这儿吃饭，有一回公司开大会，说要来泰和吃自助餐，结果也没去成。顾明显然是熟客，连服务员都认识，进门立即就说：“小顾老板好，今天还要老地方吗？”
“恩。”顾明点了点头，“叫孙经理过来。”
顾明的老地方是一个VIP套间，在泰和包房来说算是比较小的，但坐十几个人卓卓有余。荆天宇坐在顾明旁边，看着老大的房间，还专门有个服务员，总觉得有点不适应。孙经理是个徐娘半老的女人，脸上厚厚的粉，也遮不住老去的年华和皱纹。
“小顾老板来了。”孙经理言笑晏晏，“这位帅哥第一次见啊？”
“以后不要叫我小顾老板，要叫我顾经理。”顾明说，“我就要去瀚海做大项目部的主管经理了。这是我们瀚海维修部的……维修工程师荆天宇，我和他出来办点事。”
“原来是荆工。”孙经理连连点头，“技术肯定很高明，我们这儿电脑经常坏呢，以后有空请荆工指导指导。”
“不敢。”荆天宇脸上一红，他距离工程师还远着呢，荆工这个称呼也太怪了。
“顾经理，你要去瀚海任职了啊？恭祝大展宏图，前程似锦，什么时候开张，老板肯定要去捧场。
”孙经理又说。
“又不是开公司，捧什么场啊。”顾明说。
“要的要的。”孙经理说。
“现在还没确定呢，应该就是本月内，等确定了再告诉你。”顾明说。
“好的好的，到时候可一定要通知我们。”孙经理说。
“那肯定啊，别说这个了，我快饿死了，先点菜。”顾明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说起来就忘了时间，今天吃什么？”孙经理问，“我们今天的特别推介是麻辣鲍鱼。”
“麻辣鲍鱼不错，不过今天吃点家常菜吧。”顾明说，“来个红烧豆腐，来个清蒸排骨，来个紫菜蛋花汤，有什么青菜？”
“有菜心，白菜，小白菜，番薯苗，丝瓜，丝瓜最好，是我们酒店和农户签约做的有机菜。”孙经理说。
“难道还有无机的丝瓜吗？”顾明摆摆手，“炒个杂菜吧，两个人也够吃了。上快点，我饿了。”
“好的。”孙经理点了点头，“我让厨房马上做。”
菜很快就上来了，豆腐烧得鲜香可口，勾着玻璃芡，撒上葱，还有虾米和肉碎，香气扑鼻，一口咬下去，热辣滚烫的豆腐渗透者肉末和虾肉的鲜味。清蒸排骨上只有排骨，全都是上好的小排，指头大小，扁圆的骨头周边围着一圈肉，连蒜末都没有，只有纯粹的猪肉香味。中间的骨头都有味道，蒸得微微膨胀，一口咬下，肉汁和骨汁一起渗出来。
炒杂菜里有好几种菜，菜心小白菜丝瓜都有，清新，甘甜而又爽脆，每一样青菜都成熟得恰到好处，刚好断生。连紫菜蛋花汤都很好喝，以前荆天宇一向觉得紫菜蛋花汤就是糊弄人的东西，看着很浓，喝起来淡而无味，就比刷锅水好一点。可是今天一喝，还真是不同，汤很鲜
，紫菜和蛋花都很有口感。
“听说你喜欢吃豆腐，这里的豆腐比公司饭堂好吃多了吧。”顾明说
“好吃多了。”荆天宇点头，不过他并不是特别喜欢吃豆腐，只是红烧豆腐好下饭罢了。
“也贵多了。”顾明说，“这个豆腐是两百八十块。”
“两百八！”荆天宇吓了一跳，菜市场里面一块钱能买两块豆腐，两百八那就是五百六十块，好几版了。
“现在是不是觉得没这么好吃了？”顾明说，“这个排骨是三百块，杂菜三百五，紫菜蛋花汤两百。”
“那不就是一千多？”荆天宇的心在滴血，有一千块吃什么不好，吃这种东西。
“一千一百三十块。”顾明笑了笑说，“我发现普通人的味觉，其实受价钱影响很大。我读小学的时候有个朋友，他和我说中山公园后面有一档烧烤很好吃，比大酒店的烤羊腿还好吃。我就和他去，其实根本就不好吃，只是辣椒孜然下得多而已，肉质一点都不好，肉味被香料完全掩盖了。我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烤羊肉好吃呢？”
“为什么？”荆天宇忽然明白过来，“因为便宜？”
“没错，便宜。”顾明说，“大酒店里面，一个烤羊腿五百多块钱，这种街边档的烤羊肉只要五块钱一串，他的味觉被价格蒙蔽了。也不单只是烤羊肉，还有街边的煎饺，粉面，包子等等等等，全都一样。凡是吹嘘街边的东西怎么好吃的，其实他们说的并不是好吃，而是性价比好。”
“也许你朋友的确觉得中山公园的烤羊肉好吃呢，他就是喜欢辣椒孜然，个人口味而已。”荆天宇不以为然。
“后来卫生局把那一档烧烤查封了，因为有人在他们那里吃坏了肚子。”
顾明露出胜利的笑容，“发现他们用的根本就不是羊肉，而是鸭肉，刷了羊油而已。还有鸡翅，鸡腿，鱿鱼等等，全都是过期的，生蚝贝子都是死的，从菜市场买来的处理货。”
荆天宇忽然想起来，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中山公园后面的烧烤档，当时闹得很大。电视台曝光了烧烤档的加工作坊，里面污水横流，臭气熏天，老鼠四处乱跑，可恶心了不少人，那几个月烧烤生意都清淡了不少。不过人民群众都是健忘的，没多久大家就故态萌发去吃烧烤了，明知道不干净，却安慰自己不干不净吃着没病。
“对普通人来说，价钱越低，他们的容忍程度就越大。好像公司的午餐，因为是免费的，所以再怎么难吃，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顾明说，“价钱越高要求就越高，在泰和做一个红烧豆腐要两百八十块，你这样的普通人，吃完了就会觉得这豆腐算什么玩意，哪里能值两百八，还不如去街边小店做的红烧肉。其实并不是这红烧豆腐味道不好，而是性价比不好。”
“也许吧。”荆天宇说，“那又怎么样呢？”
“所以，只有不在乎价钱的人，才能当美食家，才能尝到食物的真味，不会被价钱影响。”顾明说，“不但在美食上如此，其他方面也一样。在乎价钱的人，和不在乎价钱的人，表面看没什么区别，其实完全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你在公司吃免费红烧豆腐，觉得很好吃。但是我一吃就知道根本不好，豆腐粗制滥造，豆子没挑过，杂质多，石膏放得不对，烹调的时候也不用心，根本就难以下咽。也许你会说对事物看法不同，是因为各人角度不同。但是你错了，这不是角度不同，你看到的是假象，我看到的才是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