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陪着柳眉儿倚坐在廊柱上,夜渐入深,他给柳眉儿披了一块布衾,和她一起仰头望着星光如水的天空,一边思考一边对九缨说道:“我这么说不知道对不对:你在摩罗多天修成正体后,共有九种样貌,譬如缨九出现,便化成缨九的样貌,九缨出现便会化成九缨的样貌……但是在此处却做不到。”
九缨点点头:“是这样的。”
柳诚又问道:“红簪说你们为沛淩谷于大应山中的内应……”
九缨泣道:“主珺于九缨得成正体有大恩德,万死难报,怎会做此背主昏德之事?”
柳诚沉默片刻,又说道:“你体质特殊,既为个体亦是集体,其中纠缠颇为复杂,遭人猜疑忌惮亦是正常。小子也不多劝,毕竟劝人不过三,过三成仇怨,此事还得是你自己处置……你也不必过虑,既然度德君在百纳钟破后还可降临此间,定真珺未必就不能,到时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在你寻到定真珺前,你可暂时在此安身。”
九缨裣衽为礼:“妾身谢过先生。”
柳诚摆手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小子日后大概还要有求于仙子,你我就无须客气了。仙子有伤在身,也是累乏了,可自回房去休息。”
“先生于九缨等有扶助救危之恩,若有所用请先生吩咐。”九缨低头道,“妾身便告退。”cascoo21格格党
看九缨进了房。柳诚又看着柳眉儿,抚养她的脑袋,叹道:“哥哥没用啊,终究是吓到眉儿了,该早些让你进房去睡的。”
“我想和哥哥呆在一起。”柳眉儿抱着他说道,“眉儿好想耶娘啊。”
“哥哥也想呢。”柳诚知道她见到了这些凶杀之事,大概是又想起父母遇害当日的情形了,但是这些事于他而言,却又有些遥远了,只得多少有点违心地应了一句,又说道,“夜里寒凉,咱们进房去睡可好?”
这时候红簪清洗完,披散着一头湿发从澡房来到了廊下,在手中晦明不定的
。火光照映下,虽然说额头上肿了一块还破了皮,但亦是难掩丽色。这才十二三的年纪啊,再过个三两年还不知道会妖娆成啥样。那些盗匪居然能忍住只想卖钱,这和孙猴子定住了七仙女只想偷桃有什么区别?想想也是醉了。
柳诚看着她把手里的松油木随便在廊下插好,便坐在一边,等着头发凉干。于是便把搭在一边的干布递了给她,一边皱眉道:“仙子跌落马下,身上当有多处瘀伤,药汤虽少了些,但也可淋泡久些,功效更好。这药汤冲洗伤口,即便是将来留下了伤疤,也是极淡的,不会太形响仙子的容貌。”
红簪也不客气,接过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道:“陌生境地,许多事物还是不太习惯,不敢有过多留恋,尤其是些温暖舒适的环境,会让生存的危机感纯化。至于容貌……红簪并无以色愉人之心。”
柳诚见她说得直白,不禁笑道:“仙子居安思危,确实是比小子强多了。”
红簪很直白地看着他,问道:“非是我小看郎君,而是这些匪贼聚群成冦,烧杀强夺洗劫掳掠,无所不为。郎君今日到底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只是……这般毫不留情率性而为,就不怕明日这些人毫无顾忌明火执仗地冲杀上门?”
柳诚借着松木明灭不定的火光看着她:“仙子是认为今天我束手待擒,交出了白盐炼制的法子,这些匪贼就会放过我兄妹?”
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崔丙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说道:“这事是我的错,被鬼迷了心。”
柳诚一挥手道:“事情你倒是没做错,只是少点慬慎,办得着急了,就是心急吃了块热豆腐。也无所谓了,不过因势利导而矣。”
红簪问道:“所以郎君是想着要怎么做?”
柳诚叹了口气道:“本想着留下吴掌柜的几具尸体,明日拉到襄城里去。齐云楼掌柜的死亡,必然是能引起轰动的,我只要展示一下吴掌柜的死因
。——白盐,到时候襄城里自然就会口口相传地给我宣扬——人命做的广告最能震撼人心啊。”
“郎君就不怕齐家狗急跳墙?”红簪没听懂“广告”是什么鬼,但终究是听懂了大概。
张善相现在正招兵买马要维持襄城里的秩序呢,齐家要去触张家的霉头吗?柳诚想着,又说道:“所以要把白盐的炼制法子放出来卖出去,要让襄城里的豪强互相掐起来。”cascoo21格格党
我正需要钱,张家也正需要钱,这笔买卖应该能做成吧。柳诚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的伤口,似乎又有些地方变干了。
红簪用手将半干的头发捋顺了,又问道:“那么郎君明日要进襄城吗?红簪可否同行?”
柳诚看了看她额头上破损的地方道:“仙子若要同行倒是无妨,只是明日小子想到峨山的姚家村走一趟,还并不想进襄城。”
伏在他腿上打瞌睡的柳眉儿抬起头问道:“哥哥又要出门了吗?”
柳诚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才说道:“眉儿也想一起去吗?”
柳眉儿一下坐直了身体,抿着嘴角:“要去!哥哥可是好久没有带眉儿出门了。”
柳诚做出为难的样子:“有二十几里地呢,眉儿撑得住吗?”
柳眉儿直点头:“眉儿可以!”
红簪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方才在村头的小林子里牵了吴掌柜那几人的一匹马,藏在了胡二家中,郎君若是要用,也是可以的。”
柳诚看着她愣了许久,才苦笑道:“谢过仙子,只是小子并不会骑马。”
无论前世或是今生。
红簪又说道:“那只是匹蒙古种矮马,性子挺温顺的,我可以带着小娘子随行,郎君觉得可行?”
柳诚还没说话,柳眉儿就已经叫道:“谢谢姐姐。”
红簪看着她在火光中高兴的脸庞,说道:“小娘子不必客气,不过是红簪应分之事。”
柳诚沉默了倾刻,感觉眉儿把自己的手攥得紧紧的,只能点点头:“便是如此罢,劳烦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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