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母。
赵氏跟他母子二十一年,自然熟悉他的伎俩。
他话音刚落,赵氏便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轻哼了声:“你要是能给我们生个孙子或者孙女,一年半载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都不稀罕你,也就不必像现在这般找借口遁走。”
沈延卿瞬间语塞:“……”
敢情他在父母心目中,那就是生孙子孙女的工具人。
江锦璨眼含同情地望了眼自家小叔叔,暗自庆幸自己上头有两个哥哥,现在父母已经抱上孙子,日后不会整日盯着她说要抱外孙。
定国公看儿子是哪哪儿都不顺眼,没好气道:“你不是说有事要处理?还留在这里碍眼做什么?”
沈延卿拿捏不准父母的意思,试探着问道:“那儿子先告辞?”
赵氏轻咳一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眼神带着凉意,大有他若敢真的滚蛋,就不要他这个儿子的气势。
沈延卿极有眼力见,马上改口:“那件事也不甚重要,都不是什么要紧的急事,儿子先陪爹娘说说话再去处理也不迟。”
赵氏放下茶杯,“嗯”了一声,欣慰地点点头:“嘉懿有心了,知道体贴父母这些日子以来对你的思念,特意推了公务陪伴父母。”
沈延卿:“……”
江锦璨看他吃瘪,想走又不敢走的样子,忍俊不禁,在这个世上,能让小叔叔吃瘪的人,除了偶尔会顶嘴的她,也就叔祖父和叔祖母了。小叔叔素来孝顺,其他时候都会考虑父母的意见,切实可行的都会接纳,唯独在婚事上寸步不让。
定国公夫妻旁敲侧击说了许多,说得口干舌燥了,可儿子却油盐不进,他们感到挫败,觉得没意思,直接将两个晚辈打发走,自个儿在屋子里长吁短叹。
出了屋子,沈延卿察觉到身边的人在看自己,侧过头,就对上那双饱含同情的杏眼,他脸色一滞:“璨璨,你那是什么眼神?”
江锦璨收回目光,钦佩道:“小叔叔,你还挺能坚持的!”
沈延卿想起方才父母那阴阳怪气的模样,无奈扶额,每次他出远门回来,父母就想起他大龄未婚的事,然后开始催婚。也不是说他排斥娶妻,这可是关系到下半生的幸福,哪能随随便便就娶个姑娘回来。
江锦璨望着他那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忽然想起一些流言,虽然不怎么相信,但还是忍不住小声问:“小叔叔,京城才貌双全的名门贵女那么多,都没有你喜欢的,难道……”话说到一半,她及时止住,没敢往下说。
闻言,沈延卿眉心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接着问:“难道什么?”
江锦璨脸色复杂,压低声音问:“难道小叔叔有龙阳之好,喜欢的是男子?”
话音刚落,叔侄俩颇有默契地停下脚步,沉默对视,气氛诡异的安静。
明媚的阳光下,沈延卿神情莫测,漆黑的瞳眸意味难明地睨着眼前的人儿,瞧不出喜怒。
江锦璨怂巴巴地搅着手指,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她竟然跟小叔叔说这种不正当的言论,不是个孝顺晚辈该说的话,是她逾越了。
半晌,沈延卿弹了下她的额头,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道:“江锦璨,你完了。”说罢,便大步流星离开,不管这小没良心的丫头。
江锦璨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忙小跑着跟上准备好好补救一番,奈何男人并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可见是真的生气了,她伸出小手揪住沈延卿的衣袖,撒娇般轻轻摇了摇。
沈延卿垂眼看那只白生生的小爪子,正紧紧拽住自己的衣袖,眼角余光看着小丫头迈着小短腿小跑着跟上自己,走了一小段路,到底是心软了,舍不得她追得吃力,慢慢放缓脚步。
见状,江锦璨心中大定,小嘴叭叭地为自己辩解:“小叔叔,你这般风光霁月,宛若清风明月般的男子,又怎会有那等不寻常的爱好?都怪那些人眼红你优秀,就胡乱造谣你,坏你的名声。”
沈延卿顿下脚步,觑她一眼,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幽幽地问:“这么说,璨璨是信了别人的造谣,所以就到我面前再次求证真假?”
江锦璨也跟着停下,忙不迭地摇头,继续狡辩:“没有的事!我是相信小叔叔,我有个朋友死活不信,我就帮她求证一下,然后回去好好训她一顿。”
“你有个朋友?”沈延卿显然是不信的,嘴角的笑容缓缓加深,在她张嘴欲言时堵住她接下来的话,“很好,原来是无中生友。”
江锦璨心虚极了:“……”
她没有回话,眼巴巴地望着沈延卿,美目一眨不眨的,目光不敢有半分闪躲,努力表现得更真诚些。
可沈延卿怎么看都没看到真诚两个字,那双杏儿眼里仿佛在说‘小叔叔,你再听我狡辩一下’,他淡声道:“原本想明天带你去庄子上玩的,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了,不乖的孩子还是在家好好反省,省得不长记性,下回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江锦璨听罢,脸色僵了僵,赶紧表态:“小叔叔,我很乖的。”说着,小手轻轻摇晃着沈延卿的袖子,跟他撒娇,“小叔叔,你说过的,等你回京就带我去玩,难道你要食言?”
小丫头撒娇时,声音娇娇软软的,听得人耳根子发软,不忍心拒绝。
沈延卿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江锦璨不假思索地回答:“人人皆说,沈阁老要么不答应,若是答应了,那定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又怎么可能食言?”
一顶高帽子就这样扣下来,就算原本想食言的人,也不得不信守承诺,更何况沈延卿压根就没想过食言,只是想逗一逗这小家伙,想看她着急。
须臾,他低笑道:“小马屁精,这拍马屁的功夫又长进了啊。”
见他笑了,江锦璨也跟着笑,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试探着问了句:“所以,小叔叔不会食言的对不对?”
沈延卿瞧她满眼期盼,勉为其难地颔了颔首:“你都说了,沈阁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敢食言?”
江锦璨脸上绽开了笑花:“小叔叔最好了!”
看她笑靥如花,清澈的眼眸里溢满欣喜,沈延卿嘴角上翘,心情愉悦,心间柔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博她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