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菥努力回忆着当初的情形,“据说是他们少东家派她来的。”
说起醉梦轩少东家,曼珠沙华恍然想起,她还真的拜托给谷遗育一件事,难道这么快就有消息了,“我知道了,你明天去醉梦轩带个话,就说我会亲自去见他们少东家的。”
曼珠沙华可不是大晚上随便来找释菥的。她是有目的,只是没想到释菥也有事汇报,眼下醉梦轩的事情处理好,也就该完成她的目的了。她背着手,朝释菥寻问道:“眼下门内的占星师都谁在?”说完她又立马补充上,“除了四长老。”
释菥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迅速列出了名单,他转了转眼珠,最终敲定了一个最合适的人,“空星在。”
吸星月之精华,化吾身之灵力。占星师的力量都是从月光和星光中得来的,所以有月有星,万里无云的夜晚是他们最好的修练时间。在生死门这座大庄园内最适合占星师修炼的位置就属燎天台了。燎天台是醉梦轩地势最高的地方,视野开阔,可以肆意接受星月的沐浴。这么好的地方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来这里修炼的,而恰好空星就是其中有资格的一位。她是四长老的亲传弟子,年轻有为,是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
“就知道到你在这里。”曼珠沙华和释菥站在一位正盘腿打坐的妙龄少女身后率先开口。
那妙龄少女听到声音扭过身子,她身穿一件月白色的丝滑绸衣,月光淋下可以看清漂亮细致的刺绣纹理。三千青丝只用一根白色丝带松松垮垮的系住,如瀑布般垂到腰际。
“门主,您怎么来了?”她刚要起身便又被曼珠沙华搭在她肩上的手轻柔地按了回去,“来找你,当然是有事请你帮忙。”
“门主有何吩咐,属下定当竭尽所能。”
曼珠沙华一抖袍角也盘腿坐下,“帮我占卜一个人,镇远候府世子孟星河,看看他最快什么时候回郢都。”
空星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铜钱立在地上,轻轻向它吹一口气就自己旋转起来。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她咒语越说越快,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停止念咒,眸子由黑色渐渐转变成月白色,待到颜色最浓之时便开始抽丝剥茧般散去。
铜钱停下摔在地上再也无法自己站起来,她拿起铜币放在手心里双唇之间有了缝隙却又紧密的合上。曼珠沙华看得出来她的欲言又止,就凑过身去,眼巴巴的看着昙星手里四分五裂的铜币,“如何?”
镇远侯府世子孟星河是何许人也,她也听说过。可现在旧生意减少,不少刺客都不接旧生意了,更不要说门主已经很长时间没接生意了。可深更半夜,门主突然请她占卜这位孟世子何时回郢都,此举着实奇怪,肯定有猫腻。但她不敢妄自揣测,也揣测不出来,只是这结果着实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门主想要的,思虑了良久,她僵硬地说道:“他回不来了。”
“此话怎讲?”
空星把铜币攥在手里,“明日申时七刻,英山梅子箐,修者初级肥遗,大凶之兆。”
“多谢。”曼珠沙华走了几步退回来忽地猫下身看盯着昙星漆黑的眸子说:“今天晚上的事我希望只有天知地知和我们三个人知,否则……”
空星错开与曼珠沙华对视的目光,表明立场与心意,“空星明白,门主慢走。”
离开燎天台,曼珠沙华就撕下了之前在空星面前平淡的外衣,连忙向庄园门口奔去。释菥在她后面紧紧的跟着,“门主,你要去哪?你的房间不在那边。”
“释菥,我要出去几天。”
“出去?”释菥一把拉住飞奔中的曼珠沙华。她踉跄了一下被迫停了下来,不明所以的问:“干嘛?”
“门主,你去哪?”想起刚刚在燎天台上的事,释菥不禁猜测道,“你不会是要去找那个孟世子吧?”
曼珠沙华想了想,如果她不说可能一时半会就走不了了。最后她选择坦白,“我从别处得到新消息,荀木在孟候府,我怀疑在孟星河身上。”
生死门找了十几年的荀木的有了消息,释菥如五雷灌顶,瞬间精力四射,定睛一看,才发现今夜他的门主换掉了近两年钟爱的红衣,一身夜行衣,怕是已经夜探过镇远侯府了。他拉住她,“你要去救他,可是这么远,也来不及了。不如我现在去找长老们。”
“来不及了,我用千传阵法,”曼珠沙华语速飞快,迫不及待地想走。
“千传阵法最耗灵力,修者初级异兽,等你到那儿未必能救下他。”释菥苦口婆心的劝她,虽然荀木重要,但他不想让她冒险。
“哎呀,再磨蹭一会儿就算我用千传阵法也来不急了。”曼珠沙华抽出被释菥抓在手里的胳膊,“我先走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
日子已经过去了几天,孟星河、桑寄生和依如景也开始长出了斑疹,杨成去了医堂后便与之失去了联系,好在依如景那边据说找到了最后一个见到孟星海的人。
漆黑的夜,孟星河房里的灯还亮着,他和桑寄生在等人。白色的蜡烛吐出微亮炽热的火焰,蜡油还未流到底部便在空气中凝结住与蜡烛融合在一起。底部的蜡烛等待火焰慢慢燃烧到自己那里是非常煎熬的过程,他们的等待也是一种煎熬。
等的人都来了,孟星河万分期待的去迎接,“怎么样?”
来的人只有依如景,她十分落寞地朝孟星河点点头,“你猜对了孟星海的确没有去历练,我找到了个证人,他也来了。”
从墙角黑暗处拐出一个人,站到依如景的身后。那人身形壮硕,壮硕到填满了门框前面的人自动退开,露出了他的真容,他就是孟星河和孟星海在书院里的头号敌人——烈时。
“好久不见呀,孟星河,”烈时主动跟孟星河打招呼。
孟星河想起那一次的事,导致他很不高兴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没好气的质问:“怎么是你?”
烈时架着膀子很是得意,“怎么不能是我,你难道没听说过往往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亲朋好友,而是你的敌人吗?”
仔细想想烈时的话非常其实有道理,孟星河不再计较以前的事,“有道理,不知烈时同学有何指教?”
烈时听他这么说,明白孟星河现在有求于他,心里有了底气,自己大摇大摆的找位置坐下然后开始挑刺,“孟星河,我好歹是客人,怎么连杯水都没有,懂不懂待客之道呀!”
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他就倒了一杯水不故意地狠狠地放在烈时身前的桌子上,由于力道太大产生振荡还溅出来几滴,之后冷笑着说了个,“请。”
烈时端起杯子想要喝下去,马上就要碰到唇边他又停住,看着站在他周围的人像一堵墙把他围起来,他放下杯子笑呵呵的说:“都站着做什么,多累呀,坐下,坐下,听我跟你们慢慢道来。”
他要去拉依如景的手,桑寄生抢到依如景身前,截住了他的动作,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还顺带把他拉回了他自己的位置上。
“我这个人啊,平时除了修行之外,最乐意做的事就是去找孟星海的麻烦,所以我对他的行踪那可是了如指掌。大约在半个月之前的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停。”孟星河一拍桌子打断了正说得绘声绘色越来越起劲可就不往点子上说的烈时,然后刻意挤出一抹微笑,“你继续说,但是长话短说,说重点。”
“嗯……大约在你到豫洛书院的两三天之前,我曾经看见孟星河戴着斗篷去了医堂,我在那儿盯了两三天不见他出来,就让我的人去医堂里打探了,可也没见到他的人影。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那样。”
“戴着斗笠,你确定是孟星海?”孟星河有些怀疑。
烈时拍着胸脯保证,“那当然,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他。”
“这么重要的对手,消失了那么多天,你怎么不去找他?”依如景很鄙视的朝他说,“我看你是巴不得他死。”
“没错,我就是巴不得他死。”烈时色咪咪的盯着依如景看,“如景,还是你最明白我的心思。”
依如景也不顾及自己的淑女形象与良好家教直接骂他,“滚。”末了还白了他一眼,“你那点儿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那又如何,反正你们这次还需要我帮忙,我只要达到我的目的就好了。”烈时美滋滋地瘫坐在椅子上,甚是随意。
孟星河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孟星海和杨成两人去了医堂后都未再出现,怕是大夫们已经发现他们得了疠,疠不好治,还具有传染性,他们多半已经被藏起来了。孙夫子说孟星海出去历练,就是在隐瞒此事,那很可能是书院都不想学生知道此事。距离孟星河发病已经过去一个月,这么长时间孟星海还未出现,说明书院还未找到有效的医治方法。他和桑寄生并未在其他书籍上找到关于疠和肥遗治疗疠的记载,仅凭一本《山海异录》,若他们将自己的发现报告给医堂,会被相信吗?他们会不会像孟星海和杨成那样被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