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卵的发问岑裕可以用一句“你猜”去得意,但叶楚怜的疑问不行。
扶住他的那只手上染了些脏污,灵力不足之下岑裕已经看不大清楚了,不过他能肯定的是,那本该永远干干净净被剑仙门上下都捧在手心宠爱的人,又一次因为他触碰到了这些肮脏的事情。
她问,他不能不答。
“早在很多年前,我就除掉了体内的‘魔’。”看着叶楚怜的眼睛,岑裕收敛的刚才的笑容,“师尊,为什么?”
他没有用以往“弟子”的自称,也没有说清楚究竟是在问关于什么的原因,但就是这三个字,叶楚怜便明白了一切。
“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天雷的声音有些掩盖叶楚怜的话语,岑裕只能听清大概,“小裕,我已经走到绝路了。”
魔卵和天雷不会给他们情爱的时间,即便有晋南和韩霜雪的帮助,他们也只来得及说这两句话。
岑裕体内没有“魔”的存在,魔卵就无法强迫他入魔,也就意味着他永远都无法按照天道的安排走上和从前一样的路。
和叶楚怜不同的是,岑裕重新来过时完全失去了死亡时积累下的修为,他无法像她一样在年少时提前除掉魔卵,更不可能同她一般对抗天道,所以他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极限做努力。
而当初赌博似的努力,就是现在对天道的绝杀,可以说如果没有天道从中掺和,他们或许会如愿以偿的走向他们设想的未来。
但天道不允许,如果岑裕真的无法完成他的故事,那这个人就不用存在了。
天雷的威力变化,这次是实打实的想要不顾一切的抹杀掉岑裕。
这样的天雷晋南和韩霜雪根本无法抵挡,就连叶楚怜都不可能全身而退,更别说还有一个不可小觑的魔卵在。
天雷撞击着剑光,叶楚怜偏头呕出鲜血,到如今她是一点力量都不敢保留,但想要真的反抗天雷这还远远不够。
晋南和韩霜雪伤得太重,他们修为再高也无法一次又一次抵挡天雷的攻击。
事情似乎到了无法转圜和挣扎的地步,岑裕被叶楚怜护在身后,感受到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划过脸颊。
岑裕知道,他已经没有丝毫反抗的灵力和力气了,而天道显然是不死不休的程度,再继续下去,可能就是四个人一起死在这里。
这样的结局,或许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师尊,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天雷的轰鸣声中,叶楚怜隐约听到岑裕的声音,她感觉他的手放在她腰间最敏感的位置。
“别看,好不好。”
岑裕太了解叶楚怜了,以他现在的力量想要逃离她保护的范围根本不可能,劝她放弃也是不实际且绝对不会成功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强制她无法站在他面前反抗。
因为了解,所以他知道她的弱点在哪里,也就意味着不需要太大的力气,他就能将她推开。
至少,不要看着他灰飞烟灭。
天雷劈下的瞬间,岑裕手上发力,在捏住弱点的情况下,同样伤得不轻的叶楚怜被推得猝不及防,一直挡着的位置也就暴露出来。
直面眼前的刺目的天雷,那一瞬间岑裕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狼狈,毕竟晋南和韩霜雪还看着呢。
“裕儿!”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天雷的光亮太过刺眼,眼前仿佛一片雪白,而这片白色中,火光出现的那一瞬间仿佛燃烬了世间万物。
“凤儿。”
火光凤鸣,刺眼的光亮中,岑裕看到了白衣,闻到了刻在灵魂上的味道,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归云剑的剑身疯狂的闪烁着光亮,火凤鸣叫着对着天空的雷电示威,这样的火光之下,尚未完全成型的魔卵都有些受不住高温。
“这是……火凤?”
就算是身为掌门的晋南,这也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火凤,叶楚怜与他谈论未来时并没有说起收服火凤的际遇,故而他对火光的出现感到意外。
然而当电光的白色散去,他的意外变成了惊恐。
火凤之下,火焰保护的正中央,叶楚怜站在了岑裕面前。
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白衣上的血迹晕染的速度极快,除了血迹,伤口之上还有些晶亮的痕迹往外扩散。
“师尊……”
岑裕睁大眼睛,他的手臂因为和魔卵的斗争已经无法再用力,可他还是颤抖着抬起手,然后捂住叶楚怜的伤口。
对于修行之人,到了她这个修为,受伤可以,流血也可以,但神魂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不……不行……”
哪怕是捂住,晶亮的痕迹也无法被阻挡,若是方青他们在或许会称赞一声漂亮,但岑裕知道,那是碎裂后外散的神魂。
断了气可以还魂续命,但魂若散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绝对不能散掉,岑裕几乎是想要榨干自己体内的灵力,但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他无能为力。
若是从前,他至少还能挣扎一番,若是从前……
灵力无法凝聚,更无法阻止神魂的外散,这样的情况下,叶楚怜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她只是抬头看向替她对抗天道的火红。
“果然,你还是来了。”
凤鸣声声,像是回应叶楚怜的话,也像是对天道示威,身为只能在书上看见的神兽,他的存在连天道也要忌惮几分的。
但也仅此而已,天道想要除掉岑裕,它甚至想要借机除掉叶楚怜,如果火凤阻止,哪怕是神兽也要一起抹杀。
这也就是叶楚怜最开始没有召唤火凤的原因之一,还有一点就是现在的她并没有和火凤定下契约,火凤应该还没有认主,如果不是情急之下的潜意识,或许到死她都无法再见一眼曾经陪她到最后的伙伴。
是的,她要死了。
叶楚怜知道,就算她替岑裕挡下这道天雷,天道还能劈下无数道,而晋南和韩霜雪也不可能护得住。
她知道,但再次让岑裕死在她面前,她做不到。
就像岑裕所说,没有赢,但至少也没有完全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