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风凉,川边犹甚。
蒙蒙晨时,一行九人纵马疾驰,脚下尘土飞扬,当先一名披灰色袄子的中年汉子,缺失的右手以铁钩代替。
其左首驭马的汉子亦年近中年,留有络腮胡子,面容略有沧桑,着淡灰长袍,腰间一边别着个水葫芦,褪色少许,像用了很多年,一边是口平平无奇的刀;
右首骑马的则是一名青年,一身大白有紫色纹路勾勒的衣裳和众人格格不入,肩头一只赤色小兽慵懒休憩。
魏宇不太会骑马,此刻照猫画虎,以真元稳定自身,抓稳缰绳,紧张的心情趋于平静。
他出门时,金老大等人便已备好马匹,在门外等候,除他之外共有八人,其中有七名炼体士,金老大炼体三层,梁志和江韬炼体两层。
他有些意外的是,此刻位于金老大左首,面容似有沧桑的汉子竟也炼体三层,此人唤作岳高远,凭借金老大对其的态度,不难看出来,此人很受金老大的器重,但沉默寡言,一路所说不超过三句话。
剩余三人均炼体一层,那唯一的寻常人则是徐断弦。
魏宇猜测,此事事关重大,就连金老大都亲自出马,在场众人多半是金老大身边的所有炼体士,他对江湖上的形势不大了解,但金老大作为凉州龙头级的势力,手下炼体士也仅有这么几人,可见凡间的炼体士确实稀少。
魏宇同时分析,金老大为人豪爽估计不是装出来的,否则不会让本就没多少的炼体士,护送月晚花归乡。
“此去路途甚远,基本处于凉州与沧州的交界,那儿有一处雄关,是我们目标,昨日我们分析过,只有此处最适合伏击,一定要提前占据。”
金老大面目肃然,又一次提醒道:“朝廷不是傻子,江湖同道亦非白痴,所有人都知道那道险关最适合下手,然而那是必经之路,朝廷想绕路也绕不开,因此大家知根知底,肯定会在那碰头。”
他声音加大几分,“随时准备给我拿出家伙!”
众人纷纷应下,一行人纵马至午时,深秋的凉州不见艳阳,天地仿佛灰蒙蒙一片。
金老大低喝一声,纵马冲向右边山路,此山名为苍山,海拔不高,只要越过此山,再行数十里,便能抵达目的地,魏宇等人紧随其后,马蹄如雷震。
上山片刻,回首不见江流,忽然金老大脸色微变,紧拉缰绳,身下黑马扬起前蹄,声音嘹亮!
“聿聿——”
众人纷纷停马,目视前方。
魏宇微微眯眼,但见前方树下盘坐一青年,长发高盘,着略薄青衫,身前一盅一壶,正好挡住前路,趁众人停马,此人缓慢自斟自饮。
他眉头一皱,此人竟是炼体四层大高手!
“朋友,让个路否?”
金老大拱手,高声道。
他并非炼气士,不懂辨别真元,因而无法如魏宇般看穿其人修为,实际江湖上的炼体高手并不知有修为差别,但他观之状态,心知此人来路不凡,目带警惕。
“此路过不得。”
青衫男子一盅饮尽,悠悠道。
金老大眉头一皱,“敢问阁下姓名?”
“巨鲨帮,金从文,腿脚功夫赫赫有名,手下能人义士颇多,就连当今朝廷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青衫男子答非所问,又倒一盅酒。
金老大心底微震,江湖上认得他的不认得他的,都称他金老大,真名鲜少有人知晓,哪怕巨鲨帮内部,也没几个听说过金老大的真名,此人到底……
魏宇目光深沉,总有种如芒刺背的危机感,目视前方,不动声色地牵马后退。
“我家主子屡次请你做宾客,奈何你总听不进去,我家主子说了,天下只有一种人,听他话的人。”
青衫男子含笑起身,“方琼若,来取你性命。”
“咻——”
金老大来不及惊讶,忽闻一道长啸自天外来,箭矢破空来临,不待众人低头,已贯穿后面一名炼体一层的灰衣人,他身子一晃,僵硬地栽倒,面挂难以置信之色。
“聿聿聿——”
马匹受惊,扬蹄咆哮!
金老大脸色一冷,轻拍马匹后脖,纵身跃起,直冲向青衫男子,“拔刀——”
“铮!”
利刃出鞘,几乎所有人同时下马!
又是一道穿心箭矢飞来,一名炼体一层的灰衣人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箭矢到了心门,却难以动弹,忽刀光一闪,箭矢破开两截,从他身边划过。
“躲!”
梁志手提宽刀,怒目盯着远方方琼若。
魏宇早已下马站定,目光扫过四周丛林。
几道气息若隐若现,都是炼体高手,这些人专找无力抵抗的炼体一层射,显然有备而来。
不过金老大一行从未松懈,所有人皆已下马,梁志和江韬各守一方,冷眸盯着四周,防备箭矢。
马匹惊得四处逃窜,没了踪影。
彼时金老大已跃至方琼若身前,未使兵器,天空中双腿化为残影,隐有飞电缠绕,竟借拍马之势攻来,另一边有清冷的刀芒在闪,岳高远不知何时已跟上脚步。
“好腿法,只是太慢了。”
方琼若吟吟一笑,大手挥出,覆盖青光,竟一手扣住金老大左小腿,将其卡在空中,同时伸出另一只手,两指夹住直刀,“刀足够快,却太钝了。”
金老大和岳高远面露震惊!
不待他们反应,方琼若忽然松开双手,两拳轰出,砰砰两声印在二人胸膛,将他们打飞出去,金老大胸口火辣辣地痛,短瞬远离方琼若几丈,去势不减。
他狠狠咬牙,蹬直双腿,踏地而缓减冲势,直到双腿微微发麻,方才站定。
方琼若面上含笑,看着金老大双眼。
突然几道璀璨刀光从身后传来,他头也不回,身子仿佛化为薄纸,在刀光缝隙中闪转腾挪,数道刀光无一命中,砍身前丈余,留下深深地沟壑。
岳高远立在树上,面有虚弱,呕出一口鲜血,以手中刀卡住才站定身形,眼神闪烁畏惧。
“足够锐利,但又太慢了。”
方琼若慢慢回头,笑意不减。
金老大和岳高远心头大震,他们心知对方以逸待劳,因此用最擅长的武功出手,意图尽快结束战斗,然而此人却轻易将他们最强的招式化解,带来的震撼不可言喻!
远处的梁志等人清楚看到了这一幕,无不脸色一白,金老大和岳高远乃巨鲨帮的双雄,若他们都不敌……
与此同时,林间传来窸窸窣窣,几道身影从天而降,共有六人,全部都是炼体高手,着墨色轻甲,手中各有兵器,向梁志等人杀来。
“就是你们这些狗贼放冷箭吧,受死!”
梁志眸光冰冷,立刻迎了上去,然而交手两个回合,他脸色大变,惊觉来人的功夫无比可怕!
如果他是炼气士,洞察来人修为,将不会如此震惊,因为山林中降落的六人全是炼体二层的高手!
这些人训练有素,各有二人围攻梁志和江韬,其余二人则迎上仅剩的两名炼体士,人数恰好,但一边以多打少,一边以强打弱,巨鲨帮等人哪有抵抗之力,顷刻落入下风!
“该死!”
梁志等人脸色苍白,愈加不支!
金老大和岳高远正欲前去支援,但体内伤势发作,疼痛难忍,方琼若笑吟吟站在那里,声音轻飘飘响起:“两位好生看着,也能让你们死体面点。”
“方子岑……”
金老大几乎将牙关咬碎,对方明显筹备已久,而且不惜代价,强者云集,导致他们毫无反抗之力便要一一送死,他心底有怒,但更多的是绝望。
刀光剑影,战局已定。
江韬和梁志双拳难敌四手,苦苦支撑,尤其是江韬,他缺失一条手臂,实力大打折扣,如今被打得浑身颤抖,再来片刻便抵抗不住,其余人亦大同小异。
“呼——”
蓦然清风至,众人微微一怔,黑甲人心底本有悸动,生怕对方临死反扑,但很快意识到这风对他们没有影响,反倒梁志等巨鲨帮的人似被风推动,落向四周。
一个个黑甲人眉头一皱,那些濒临死亡的灰衣人无不被风推走,唯有他们怔在原地。
“那、那是什么?”
一人抬头,疑惑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然后他们脸上充满骇然,那是一剑天来,浩浩荡荡!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