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宇低头看去,案台上放着一张地图,这是他进门时便看到的,略有沉吟,道:“金老大,敢问诸位方才是在此处商议如何破军么?”
“魏兄弟太高看我们了,老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贸然突袭叛军,那可是朝廷都啃不下的硬骨头,相反,金某看得并非叛军,而是朝廷。”
金老大叼着烟,一指点在地图,“你看,这儿是渔城,这儿是距离渔城不远的一条道路,是条陆路,朝廷有支镖队会从这儿去往沧州,直达运天府,两边群山峻岭,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金老大的意思是,劫镖?”
魏宇心中一动,“你我若想击退方氏叛军,怎能与朝廷为敌,这不是自斩退路?”
“放屁!”
金老大冷哼道:“老子看不惯方氏叛军,但这朝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旻国建国百余年,以武立国,更设巡抚司这种机构,其中锦衣卫一个比一个变态;
“加之禁军百万,嘿,魏兄弟,你当真以为朝廷无力对抗方氏叛军?”
“难道朝廷有留手?”
“不是留手,是非常留手。据我所知,当朝圣上武艺高强,眼里不容沙子,对待反叛通常都是雷霆态度,这次方氏叛军像引子,勾出许多隐藏的叛军。”
金老大道:“方氏叛军刚出现时,朝廷是故意不作为,让有心反叛的人全部加入方氏叛军,最后一网打尽!”
魏宇哪怕不懂朝政,也皱紧眉头,“这太蠢了,朝廷若不为所动,本不愿加入叛军的百姓亦会成为叛军,且得民心者得天下,若天下人都加入叛军,朝廷最后即便取胜,也只能得到一个空壳子。”
“朝廷当然知道这一点,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低估了方氏叛军的势力。”
金老大说:“三年前,方氏叛军初初露头,朝廷假模假样让锦衣卫和禁军出动,实则按兵观察,等更多叛军出现,而短短三天,方氏叛军在全国各地出现,一举拿下各府,瞬间天下群雄并起!
“叛军数量激增,蔓延各州,此时朝廷想做出反应,却已经晚了,他们没能及时踩灭火苗,火势蔓延天地。
“加之近日忽而出现的诡事,令朝廷不敢大军行进;那位方氏遗孤又行踪诡秘,根本捕捉不到去向,导致朝廷有力无处使,有兵不敢动。
“这也并非没有解决的法子,只需分军扫定各州,叛军不敌朝廷,自然渐渐平息。”
魏宇沉吟少许,“那朝廷为何不这么做?”
金老大冷笑道:“他们怕,方氏叛军的势力远超想象,他们怕还有人潜藏,且若分军镇压,难免受到突袭,届时纵然方氏叛军无力抵抗,朝廷亦会损失惨重,因此朝廷不敢大规模动作,只放出消息,吸纳有志之士。
“魏兄弟,目前朝廷前线作战者,有一半都是有志报国的义士,朝廷本部兵马大多固守沧州,潜藏不动!”
“这……”
魏宇心头微震,眉头紧锁,想起觉远曾说过,庙宇里有许多僧人都上了战场,估计金老大所说确有其事。
他略一思索,又问:“放任方氏叛军作乱,只会惹来更多祸事,所谓夜长梦多,难道朝廷仅因不愿损失太多兵力,便隐忍至今,坐观方氏叛军踏足各州?”
“倒不全是,大旻位于天下中心,四周各国虎视眈眈,他们知晓朝廷仍有余力,不敢轻举妄动,若朝廷为扫平叛军耗费大力气,只怕有人会坐不住,乃至方氏叛军的背后亦有他国支撑,便是想让朝廷忍不住出手。”
金老大稍稍一顿,冷冷道:“诚然朝廷不好办,但今日方氏叛军能做大到如此地步,朝廷可是居功至伟,要想老子替他当狗,老子不干!”
魏宇一阵沉默,脑海中飘过无数思绪。
他也知道这并不全是朝廷的错,当年运天府大牢一案,方子岑全无罪过,让自己背锅,这便意味着朝廷的内部亦然被方子岑渗透,而且不单方子岑在朝中有人……
他目光闪动,不动声色地问:“金老大真是见多识广,不知这些消息金老大从哪得来的?”
金老大笑而不语。
魏宇心下确认,笑道:“魏某明白了,其实魏某跟朝廷也不对付,当年若非那一纸悬赏令,魏某不至于落到今日的田地,只要有益击溃叛军,对不对朝廷出手无所谓。”
“魏兄弟果然看得开。”
金老大哈哈大笑,看向地图,“那我长话短说,近日方氏叛军攻进凉州,朝廷虽有抵抗,却也不愿在此跟方氏叛军决战,然朝廷在凉州放了不少宝物,这趟镖,便是朝廷趁着叛军尚未攻来,意图运回沧州。”
“不知可有什么宝物?”
“不知道。”金老大摇头,“只是既然朝廷舍得运送,定然不会差,若能以此补足我们,对付叛军也能有些把握,总比让这些宝物返回沧州落灰要好。”
魏宇思索片刻,笑而点头,“有理。”
“那魏兄弟可愿助我一臂之力?”金老大目光一闪。
“可是可以,这对你我都有利,不过金老大应该不是唯一一个知道此事的人吧?”
魏宇带着笑容,意有所指道。
金老大吸了口烟,竖起大拇指:“魏兄弟聪明,江湖上我有些耳目,但跟我一样未投朝廷,未投叛军,静观其变的势力也有不少,这趟镖他们肯定知道。而且,若不出意外,必会有无数人前来夺镖。
“正是知道其中凶险无数,我这几日才正苦恼;
“我总觉得差些人手,因此宋兄弟带来你的消息,立刻便想让你加入此事。”
他忽然嘿嘿一笑:“此事纵然危险,但有一点我能跟魏兄弟打包票,江湖上势力众多,有能力与我争锋的,却是不多,尤其是在这凉州。”
“金老大有几成把握?”
“魏兄弟来之前有六成,毕竟面对的不是一家势力,还有朝廷人手,不过魏兄弟来了,至少八成!”
金老大说得振振有词,颇为兴奋。
“可以!”
魏宇目光闪动,果断应下:“此事大有可为,陪金老大走一遭无妨,敢问朝廷这趟镖何时上路?世间凶险,我想先将我师妹送回家乡,再图此事。”
“那恐怕来不及了。”
金老大微微皱眉,“这趟镖应该是后天早上走,我们明早便要出发,提前蹲点。”
“这……”
魏宇一下就犹豫了,他跟金老大是想与方氏叛军作对,此次劫镖凶险重重,若让月晚花跟在身边,实在不放心,可这时间又对不上,不禁很为难。
金老大想了一会,笑道:“这事也好办,魏兄弟,你去问问你家师妹住在何方,我派几个兄弟送过去便是。”
“……可以,不过必须确保她的安全。”
魏宇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
金老大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我让宋兄弟随行,小心点走,哪怕遇到贼人也不会出事。”
“……那便多谢金老大了。”
魏宇心知宋义乃是炼体高手,若有此人跟着,遭遇寻常匪徒确实不必惧怕,至少脱身肯定不成问题。
他稍一拱手:“我去找师妹说说。”
眼看金老大点了点头,魏宇便推开房门,只见一道道目光投了过来,情绪各异。
那少妇显然还不满意,目露不满,月晚花也看了过来,此时仍在震惊魏宇悬赏犯的身份,眼神极为复杂,不敢看魏宇的眼睛。
“魏兄弟,怎么样?”
江韬迟疑了一会儿,靠上前来。
“我与金老大说好了,此事我会出手。”
魏宇微微一笑,并未多说,来到月晚花身边,“师妹,你跟我出去一趟,我有事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