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的境界越高,就越是喜欢结识因缘。
当初在昭天宗入门无望,指引他去闲云谷的那位老者是这样。
师父孙兴临终前,来看望他的那位结丹中期的徐大人,对待陈默的态度也是这样。
眼前的"芷若姐"同样如此。
在修真界,后来居上是常有的事,仗着修为高超,频繁与人结怨,到头来,只会给自己埋下杀身之祸。
因此,只要是有些头脑算计的修士,都是这般表面上看起来比较"和蔼"的。
面对那芷若的善意,陈默自然是拱手谢过。
“陈默,想不想学唱歌?”
那芷若望了一眼他身后的架子,忽然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
陈默的表情有些惊讶,尽管他知道,这里的乐曲可能会很特别,但他却实在不像个能歌善舞的人。
他旋即苦笑了一声:“芷若姐,我五音不全,唱歌走调,还是别辜负你一番好意了吧。”
“......好吧。”
那芷若也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的模样,见陈默不感兴趣,她也就不再提及了。
陈默能看得出来,她对于这些乐谱的喜爱,超过了很多的东西,这里面定然有很深的奥秘。
可惜他是个音律白痴,注定没资格一探究竟了。
“走吧?”
那芷若没好气的推了一把陈默,示意他头前出去:“我看把你放在这里就是对牛弹琴,走,带你去见陆蕴山。”
“陆蕴山?”
陈默几乎是一瞬间,就记住了这位还没谋面的修士名字。
迎接他们一行人的鲁蛮石,眼前的那芷若,还有那个困魔岛使者,一幅小姑娘模样的苏慕。
算上梦千秋身边的那个结丹期修士李珍,陈默已经快见到了五个结丹期的高手。
“难怪说九煞殿是魏国第一大宗,光一个困魔岛上,就有着十三位结丹期修士.....”
这一刻,他的内心不禁感叹道。
“还在发呆?走了!”
等陈默回过身来,那芷若已经离开了这座宫殿,他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困魔岛的不止中央的这座大城堡,也不是任何人都喜欢在城堡里居住。
那芷若带着他穿行,走出城堡的南门,困魔岛上特有的暗红色植物又出现了,仿佛来到了城池的郊外,顺着小路前行,面前一排排矮小的房屋尽在眼底。
“这些都是以前的兽室,现在荒废了。”
那芷若提了一嘴,在这排破屋子的尽头,一个围着篱笆的院子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此地位于山脚的位置,不见光亮,难免会有些潮湿,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房子外表的墙体脱落,屋檐下用来装饰的物件还生了铁锈,一种刚下过雨的湿润气息,隐隐在他们的鼻尖萦绕。
这间屋子,好似很久没人打理的样子了。
“他就是这样,除了推演战局,什么都提不起他的兴趣,我们都叫他邋遢鬼,你可别跟着叫啊。”
那芷若看了一眼前方的院子,几个时辰前刚下过一场雨,泥泞不堪,她不想弄脏了一身衣裳,就站在篱笆外对陈默嘱咐道。
很明显,她是不想陪着陈默进去了。
陈默一想到要独自面对一个摸不清脾性的结丹期修士,他的心里就有些没有底,转头问道:“我自己行吗?”
“放心好了,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那芷若朝他挥了挥手,陈默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这院子里的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即使陈默加持了轻灵术,进入院子以后,也依旧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了泥坑。
等走到门前的时候,裤腿处已经满是黄泥了。
“难怪她不愿意进来.....”
陈默心中有所明悟,敲响了面前这道满是裂隙的木门——他隐隐有一种再使把劲,能把这扇门敲散架子的冲动。
一连持续了半分钟,也不见有人理他,陈默疑惑的回头看向那芷若,却又听见她道:
“敲没有用,砸吧,我们都是这样做的!”
借陈默个胆子,他也不敢砸一个结丹期修士住所的门,万一那芷若捉弄他怎么办?
陈默只好继续轻声敲着门,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直这么不间断的敲了接近一刻钟,颤颤巍巍的木门终于晃动了。
开门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陈默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是被一股很久不换衣裳的闷臭味熏的有些反胃。
“难怪.....难怪她不过来!”
陈默对那芷若狡猾的程度,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邋遢男子看了一眼远处的那芷若,又淡淡扫了一眼陈默的修为,大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进来说话。”出乎意料的事,此人的声音倒让人感觉很舒服。
陈默立即称是,跟在他后面反手关上了门。
屋子里面,是一个光线昏暗的大厅,墙壁上、地上,铺开的,合上的,到处都是纸质的地图,密密麻麻,胡乱的堆满了整个房间。
大厅的正中央,有一个陈默从没见过的桌子,足足占据了大半个空间,里面是一堆凝固的沙土,有用颜料绘制的河流,还有堆积出来的山峰和丘陵地带。
完全就是天云大陆上某个地方的缩小版。
“让你见笑了,最近在打符傀门,很久没有关注这之外的事情。”
房间里还有一把椅子,也只有这一把椅子。
邋遢男子坐在其上,朝自己的身上看了一眼,呵呵一笑的说道。
他也清楚,自己这一身的味道不怎么好闻。
短短的一句话,已经透露给了陈默很多信息:“符傀门?陆前辈在打符傀门?”
陈默怎么也想不通,他人在这里,居然说在打天云大陆四大魔宗之一的符傀门?怎么打的?
“你是哪个门派的?”
邋遢男子并没有回答陈默的话,而是询问起了陈默的师承。
在陈默告诉他之后,邋遢男子摸了摸下巴:“嗯.....浮云宗,不如这样,你是浮云宗的掌门,我是落日谷的掌门,我们打一场试试。”
陈默被吓了一跳,他以为眼前的结丹期修士不顾脸面,要和他比试一场,连忙拒绝道:“陆前辈修为高深,晚辈自知不敌,这比试就不要了吧!”
“哦!怪我......”
邋遢男子一拍脑门,笑呵呵的说道:“太沉浸其中了,怪我没说清楚,是我们在这个沙盘上鏖战一场。”
“沙盘?”
陈默头一次听到这个词汇,不免感到了好奇。
而邋遢男子却没理会陈默听不听得懂,看到有活人愿意和他鏖战,他立即兴奋的在地上寻找起了什么东西。
陈默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找到了一幅地图,兴奋的一掸:“就是它!”来到怪异桌子前面的陈默眼睛一花,沙盘中的场景,迅速被眼前的邋遢男子以莫大的灵气替换成了地图中的样子。
“认真观察你前面的地形,专注一点。”
陆蕴山的话似乎带着某种催眠的情绪,陈默认真的盯了几秒,没过多久,他的意识竟然变得模糊起来!
这时,陈默才猛然惊醒,能让一个结丹期修士爱不释手的桌子,怎么可能是寻常之物?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陈默再睁眼时,他已经身处于浮云宗的隐雾峰之上,这熟悉的环境,周围的一切虚幻而又凝实,给他一种好似做梦却又不那么真实的感觉。
“禀报掌门,落日谷打过来了!!”
一个看不清脸的人跪在他的面前汇报,还没等陈默反应过来的时间,又有一人迅速来报:
“禀报掌门,护宗大阵岌岌可危!”
陈默的神识略一感知,在其他五座掌峰上,有很多筑基期修士正在原地待命,他们面无表情,视线一望过去,有很多陈默熟悉的面孔。
只是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不会说话,只有一身筑基期的实力任他差遣。
浮云宗的后山,还有诸多结丹期太上长老在等候他的指令。
陈默对着斥候说道:“去请后山长老们灭敌!”
下一刻,八位结丹期修士冲到了护宗大阵的前方,和落日谷的一群修士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然而浮云宗后方空虚,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护宗大阵被落日谷的修士撕开了一个口子。无数的敌人鱼贯而入,没有了结丹期修士的掣肘,浮云宗修士瞬间死伤一片。
陈默指挥着各个掌峰上的筑基期修士对敌,可冥冥之中总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两个时辰不到,他派出去的修士接连阵亡,很快,偌大的浮云宗,就被落日谷杀的仅剩他一人了。
“醒来....醒来......”
陆蕴山不知道施了什么法术,陈默的意识被某个声音召唤,等到他再回到躯体的时候,两个人还在这沙盘前面互望着对方而已。
只是陈默方才死亡临近的感觉,已经把他的后背都浸湿了。
“陆前辈.....这....这是......”
陈默结结巴巴的说道。
陆蕴山含笑着点头:“没错,如果是你指挥浮云宗作战,我用了四个小时,已经把你灭门了。”
灭门两个字,他说的轻描淡写,陈默却感到脊背发凉。
一想到全宗修士的性命,都葬送在自己的手上,陈默的怒意和愧意,不禁一同涌上心来。
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但结果彻底的摆到眼前之时,还是让他难以接受。
“看你的模样,还想再来一场吗?”
陈默听到了陆蕴山的话语,想也不想的答应了下来。
......
第二轮交锋,陈默有了初次的经验,终于知道盘点浮云宗的实力了,八十七名筑基期修士,十二名结丹期修士,还有数千名炼气期的修士,以及挡不住筑基修士一招的数万名炮灰。
落日谷的修士只少不多,还是围绕着护宗大阵进行守卫和争夺,与上一把相同的是,依旧不到五个小时,浮云宗全体阵亡,又剩下了他一个孤家寡人。
“前辈,再来一局!”
陈默刚刚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就要求陆蕴山在带他打一场门派之间的战争。
果不其然,以陆蕴山的指挥能力,每一次战斗都是注定的结果。
陈默根本不懂得排兵布阵,总是以为以多打少就一定能赢,每次都被包围困杀,剩下的结丹期修士,往往都是被对面围殴致死,落得个悍然自爆的下场。
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
两个人都仿佛忘了时间的流逝,陈默并没有学到任何经验,
他的浮云宗,每次都以被灭门的代价结束战斗,每局也都在四个多小时被残忍灭门,连他自己都已经数不清楚有多少次了。
终于在一次神识回归躯体的时候,陈默满头是汗的跌倒在了地上。
他终于支撑不住了,二十多次的被灭门,陆蕴山用实际行动,告诉陈默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别说玩二十局,就是再玩上两千局,陈默领导下的浮云宗也依旧难逃厄运。
陆蕴山走过来扶起了陈默:“快歇歇吧。”他坐到了椅子上,陆蕴山背靠着沙盘,一脸感兴趣的神色看着陈默。
在他看来,眼前的小子能坚持五局,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这沙盘是一件法器,每次催动需要双方很强的意志力和神识去支撑。
陈默不仅玩了二十七局,还没有被灭门灭到心理崩溃,单凭这一点来说,他就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见到自己的同门被屠戮这么多次还能无动于衷的。
而陈默,此时的情形确实不妙,体内的灵气紊乱,也正如他最开始所想的那样,这个沙盘是一件极其稀有的宝物。
在消耗他神识的同时,对于意志同样是一种考验。
一将功成万骨枯,在他这里,只是在梦境里,同门就被杀戮了这么多次,可真上了战场呢,梦境会不会变成现实?
陈默再一次的感到了自己的渺小,筑基期又怎么样?在一场像模像样的战争里,和废物没什么分别,他有一局还没排兵布阵,四个筑基期修士,就被落日谷从天而降的一名结丹期老怪物给尽数团灭了。
静静地歇息了两个时辰,陈默的身体才有些缓了过来:“陆前辈,我们在这打了多久?”
“六天了。”
陆蕴山掐指一算,告诉了陈默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六天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