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战争开始之前,九宫血凰就对所有的将士下了死令,任何人不得骚扰百姓,不得伤害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除了军队,也不得随意在西腾任何一座城中烧杀掳掠,违者军法处置。
然而因为大军攻破城池的速度实在太快,这些消息根本还来不及传入都城,所以此时听到宫无忧的亲口承诺,在场的皇亲官员们紧绷的心弦仿佛一下子松了下来,腿软脚也软,在这寒冷的冬季,脊背上却有涔涔冷汗湿透了一身。
惶恐不安之余,心里终于又隐隐生出了一丝希望。
作为亡国之臣,只要能留得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西腾百姓纷纷松了口气,皇后娘娘仁慈!
就在此时,另一道消息却传回了苍月城!
云兰大军直逼边陲!
云听雨淡淡地放下纸业,抬眸看苍穹天:“陛下,云兰是想围魏救赵?”
“围魏救赵也得有自知之明,云兰这是闹哪出啊?”
苏钦则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那张纸!
苍穹天却一脸风轻云淡,带着笑意看向在一旁烤火的九宫血凰:“云兰来得倒是时候!”
九宫血凰认真的看着火炉里的炭火,不在意地开口:“随便打回去便是了,浮空岛自身难保,更遑论保云兰!”
苍穹天随手拿了个点心,悠悠的吃了起来,眯了眯眸:“云兰皇帝暴虐无道,也算是为民除害,可是让谁去呢?”
九宫血凰烤够了,伸过手来暖他的手,笑了一下:“沐风最近有些闲。”
苏钦则与云听雨一默,对视一眼,无奈地开口:“娘娘,清谈会期间,与会者不得离城!”
“如今,沧溟便是要告诉所有人,不得招惹,否则不会顾及清谈会!”
西腾国破,皇室宗亲以及一干重臣被暂时关押在一处,如今正值年节,宫无忧下令全体将士于西腾宫城之内安营扎寨,休息两日。
珍馐御膳,犒劳将士的辛苦。
随行的军医在宫中给伤兵治疗,这一场讨伐战争,至此已经结束了一半,三国联军二十万精兵铁骑,损失寥寥几百人,重伤轻伤也不过区区千人。
对于任何一场残酷的战争来说,这些伤亡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对于伤亡的将士,宫无忧直接以战报上奏天听,值此年节之前,皇上下旨,给了家属最大程度的抚恤。
沧溟民心沸腾,全军将士气势更盛。
两天之后,宫无忧整兵,而这边苍沐风对已经西腾下了战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云兰试图围魏救赵的愚蠢行为让天下为之哗然,全天下几乎想到了云兰的惨烈结局!
殷翰武接到大臣送上来的战帖时,脸色铁青,这几日一直焦躁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此时看到大臣递上来的帖子,忍不住气急败坏地道:“送战帖的人呢?”
“他骑着快马,把战帖直接送到了臣的府邸。”中年大臣战战兢兢地回道,“然后他直接丢下一句,怕陛下……怕陛下恼羞成怒,恐惧不安之下,直接杀了他泄愤,所以这战帖就委托臣来送了。”
他可不敢说,那个人说话时,那种奚落嘲讽的语气,是根本把他们的皇上当成了胆小懦弱之辈,且说到怕他们陛下受不住惊吓怒而杀人时,那种目中无人的语气,言语神态之中毫无掩饰的嘲鄙,让人气得想吐血。
殷翰武震怒,啪的一声,把战帖摔在台阶下。
“来人!”他扬声怒吼,“让安流枫和沐玄卿即刻过来见朕!”
“是!”
侍卫领命而去。
殷翰武压抑着心里的躁动,背着手在大殿里踱步。
“各地守城军都准备好应战了没有?”
“回皇上,守城军已经准备就绪。”一名老臣躬身说道,表情却有些凝重,“但是,西腾这般迅雷不及掩耳的灭国之速,让人震惊不安,也让各地的守城军士气大减,只怕很难抵挡得住三国联军二十万铁骑。”
二十万精兵,原本并不可怕,然而他们占据了先机,如此短的时间之内灭了西腾,无疑让那些将士士气大振,而与此同时,云浮皇后所展现出来的中宫,垂范天下,让这些将士更多了一种为国征战而自豪的振奋。
相比之下,云兰的士气则是一落千丈,尤为致命的是,军队的战马配备至今尚未落实。
这样一场实力悬殊的对战,其结果如何,几乎已可以预料。
殷翰武听得此言,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小半个时辰之后,云兰最得力的两位将军安流枫和沐玄卿气出现在大殿上,恭敬地见礼之后,肃手站在一旁。
“应战一事,准备得如何了?”殷翰武沉声问道,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急躁,维持着一国之君的风度。
但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陛下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眼前两位将军的身上了。
“陛下,守卫皇城的兵马已经准备就绪。”安流枫恭敬地回道,“但是各个州城的守城军显然不是宫无忧的对手,陛下如果想守住帝都外的城池,则必须派兵增援。”
可眼下派兵增援也是无用。
因为没有战马。
前些日子殷翰武下令兵部紧急处理购买战马的事宜,就是为了应付沧溟的兵马,然以往与朝廷有生意往来的战马世家,此番居然不约而同地玩消失。
户部拨了百万两银子,却没有买到一匹战马。
这件事显然诡异让人不得不深思其中猫腻。
殷翰武对这样的事情自然心中有数,更有愤怒和怀疑,可事到如今,再多的怀疑又有何用?
没有战马的将士,就算如何英勇,又岂是三国铁骑的对手?
就算上了战场,也不过是增加人盾罢了。
“从皇城派兵支援,若三国大军如攻破西腾城池那般,势如破竹地攻入云兰,帝都亦将危矣。”
年事已高的老丞相皱眉,表情难掩忧心:“此事还请陛下三思才是。”
“敌军已经打到了朕的眼前,只差没指着朕的鼻子叫嚣了,朕还如何三思?”殷翰武冷冷斥了一句,看向一旁的两位大将。
“安将军,沐将军,朕命你们各领东、西两营十万将士,一人负拦截,并联合定州、凌州守城军,将三国兵马赶出去!沐将军负责守卫皇城,誓死守好云兰疆土,绝不容外敌一兵一卒入侵东华境内!”
“臣领旨!”
安流枫和沐玄卿同时单膝跪下,恭敬领旨,起身离去。
“兵部尚书。”殷翰武冷冷看向殿上另外一个老臣,厉声道:“户部银子已经拨下半月有余,为何战马却至今毫无着落?那些皇商都干什么去了?现在国家有难,他们全部当缩头乌龟去了吗?!”
兵部尚书和两位侍郎慌忙跪下请罪,“臣该死——”
“你们的确是该死!”殷翰武神情冷怒,眼底一片阴沉肃杀之气,“那几个皇商世家都是你们推荐,朕如此信任你们,才把与战争有关的生意全部交给他们来做,结果呢?你们就是如此对待朕的信任?!朕告诉你们,若是云兰疆土不保,你们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余音落下,殷翰武气愤地接连几脚毫不留情地踹过去:“该死!都该死!”
兵部尚书被踹倒,又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跪好,惶恐地磕头:“臣等知罪!臣等知罪!”
老丞相沉默地看着眼前可笑的一幕,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兵部的确有失职之处,可他们若是十恶不赦的罪人,皇上自己又算什么?
身为国君,内乱刚刚平息,正是百废待兴,施仁政造福百姓,建立威望之时,可他不顾朝臣劝阻,听信外人谗言,主动兴兵试图围魏救赵,对沧溟国生出冒犯之心。
云兰有今日结果,是君王逆天无道,给国家招来的祸端。
他闭了闭眸,君王无道遭报应啊!
他回到府中,混浊的老眼里散发出一抹坚定,以血和墨,提笔写下一封国信。
信,很快传出云兰,一路来到苍穹天御案之上。
苍穹天冷哼一声:“老东西,挺会夸人!”
依偎在他怀里的九宫血凰认真地看了看信,又笑着抬头看他:“他都这般说了,不妨答应他,我可不想做个残忍之人!”
陛下娘娘仁慈,云兰愿递交降书,将国君以阶下囚的身份交出!
十万精兵铁骑逼向云兰京都!
高大厚实的城墙与紧闭的城门将沧溟兵马阻拦在外,城墙上的弓弩手乌压压一片,从远处看来,两军对峙,气势森然,充满一触即发的肃杀之气。
城楼之上,一身铠甲的中年将军神情肃穆地注视着城下,虽气势沉着,紧锁的眉头却无法掩饰他心里的焦灼与丝丝慌乱。
十万大军压境,便只是这份气势,也足以让城楼上的弓弩手们心惊胆战。
“化盾。”
苍沐风高居马上,虽立于城外,然整个人看起来却似居高临下一般,淡漠地俯视着城墙上的弓弩手。
身后将士闻令,刷刷出列,纷纷结印,幻化出盾牌挡在身前。
不是一排,两排,而是乌压压的几万人,牢牢挡住了后面的大军,以及弓弩能射到的距离。
“弓箭手。”
苍沐风又开口,声音依旧平静而淡漠,却能穿透全场。
城楼上的中年将军神情愈发紧张。
不管是谁,看见眼前这一支如此庞大,且气势凛然威慑的铁骑军队,都无法再保持从容的心态。
苍沐风眸光最后掠过城墙,缓缓举起了手,冷冷不语。
高高的城墙上,不但准备了一排排弓弩,更有守城惯用的热油,巨石,还有火把。
只待沧溟士兵攀上城墙,他们就将全力一击,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就支撑到什么时候。
然而……
“慢!!”
一名斥候飞速而来,不过数息便到达,单膝下跪,恭敬道:“禀王爷,苍月城万里加急传来国书,云兰,降!”
城墙上的将士们纷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怒吼:“不可能!云兰不会投降的!”
苍沐风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翻身下马,单膝下跪接过国书,扫视了一眼后,站起身,声音夹杂着丝丝玄力,使得所有人都能听清!
“云兰丞相递交降书,殷翰武荒淫无道,惟愿交出国君,云兰归降!即刻起,云兰消失在东域版图之上!”
声音清然冰冷,参杂几分凌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