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凰端起手边的茶,掀起茶盖轻品了一口,漫不经心,轻轻淡笑道:“听雨,若有朝一日,本殿想灭了云家,你当如何?”
苍穹天抬头,看她。
明清绝,苏斐然和宫无忧三人则是惊讶地看着她。
灭了云家?凭她?
谁知,云听雨地反应更是让人疑惑,他毫不犹豫地开口:“殿下杀人,听雨甘做递刀之人。”
云凰动作微顿,放下茶盏,淡笑着起身,雪白到纤尘不染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又委于地。
是她蹲下了身,以至于云听雨可以与她平视。
此刻,云听雨发现向来温和清润的殿下,漆黑的瞳孔深处蕴含着的是万古不化的坚冰,冰冷而又幽深。
殿下再次一字一句地开口,问道:“听雨,若有朝一日,本殿想灭了云家,你当如何?”
他明白了,殿下在意的不是他的作为。
而是……
意识到这一点,云听雨收敛了神色,紧紧盯着云凰地清眸,笑了一声:“只要殿下所说的云家,不包括听雨。”
云凰眸子一深,了然地勾了勾唇:“哦?”
云听雨稍稍向后退了两步,弯腰叩首,他优雅地头颅死死地抵在平放的手背上,只听到他恭敬的声音传来:“因为听雨,姓氏九宫,冠您之姓,唤吾之名,服从您的命令。”
他顿了顿又道:“主上,若当真想杀听雨,不用殿下动手,听雨便是奔赴黄泉碧落,也绝不心存犹豫。”
宫无忧眸子微缩,薄唇微动,心中猛然一震,但他更多的是心里咯噔一下,听雨这是要另投他主,那陛下……
其他人照样震惊。
苍穹天眯了眯眸,危险之气缓缓弥漫。
云听雨的这种臣服,他们很是清楚,当初,他们也曾这般卑微的跪在陛下身前。
云听雨,九州大陆沧溟帝国的左丞相,名满天下的第一公子,此时,正卑微地跪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之前,向她俯首称臣。
云凰沉默了,她站起身,缓缓负手而立,一身的冷然清傲,头也不回,话也不说地走出御书房。
景忻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将云听雨扶起。
云听雨见她毫不犹豫地离去,眸子划过一丝暗淡。
血红尘拍了拍他的肩,刚要开口,却听到一道清淡的嗓音传来。
“世间灿烂盛大,听雨,欢迎回家。”
三人齐齐一怔,一股惊喜涌上云听雨心头。
一丝明亮的笑意浮现在云听雨俊美的如玉容颜上。
这是宫无忧所不曾见过的,这种认知让他心里有些难言的痛楚。
血红尘撇了撇嘴,默默地收回手:“得,还想安慰你来着,谁知你是最不需要安慰的那个。”
景忻云笑了笑,递给他一枚玉佩,玉佩上的凤凰栩栩如生,宛如神秘的云纹。
云听雨接过,细细抚摸着,玉质纯美,一看就知道是世间少有的极好的白玉灵石打造。
景忻云从他腰间取下那枚普通的凤凰雪玉佩,笑了笑:“恭喜你啊,听雨,你知道吗,这枚玉佩早就打造了,因为主上说第一公子需要一枚精致与之相配的玉佩。”
云听雨刚想开口,就被景忻云打断,他感叹道:“主上,果然是神机妙算。”
他又拍了拍他的肩:“好了,不说了,你还有别的事要办。”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四周的人。
云听雨了然。
怎么说呢?
皇后娘娘毫不犹豫地离开御书房,连看他一眼都不曾,让曜日陛下好生生气。
至少,曜日陛下的脸色黑了半边天。
御书房是阴风怒号,让几位权臣瑟瑟发抖。
于是当晚,曜日陛下就美其名曰翻了皇后娘娘的牌子。
翌日,更是免去选妃大典,直接点了妃。
天下大惊,直呼曜日陛下不顾礼法,桀骜不驯,肆意横行。
紫宸殿前
血红尘撇了撇唇,妖魅的眸光瞬间一冷,冷哼道:“我若是主上,我就杀了他。”
景忻云淡淡地笑了笑,即便是此时他也没有表现出太大怒气,只是那清温的眼眸却蓦然降了温。
一旁,小家伙趴在白玉桌前,眼巴巴地看着紧闭的殿门,懒懒地开口:“血姨,娘亲到底什么时候醒啊?”
话音刚落,便听到殿内传来淡漠沙哑的嗓音。
“都进来吧。”
血红尘和景忻云对视一眼,倒是小家伙立马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进去了。
血红尘叹了口气,也跟进去。
一进去,就见自家主上一身白衣,坐在那里喝茶。
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有些显得透明,白的惊人。
精致的眉间不知何时晕染了一抹惊艳的淡红色云纹。
景忻云和血红尘微怔,这云纹好像帝后的云纹……
小家伙飞快的跑到云凰身边,欣喜地拉住云凰的手:“娘亲,你总算是醒了。”
云凰低眉一笑,抚了抚小家伙毛茸茸的小脑袋,淡笑着抬头,淡淡地问:“苍穹天去哪了?”
连名带姓,毫不客气。
血红尘眸子毫无温度,勾了勾唇,七分嘲讽,三分冷意:“红尘估计这会儿陛下肯定在那美人儿乡里。”
云凰低低一笑,绝美惊艳的容颜上浮现出几分自嘲,皇后的职责就是收纳后宫吗?
可是,她不想呢……
她思索了几分,拉起身侧眨巴着眼睛的小家伙向外走去,不出一言以复。
景忻云无法,只好和血红尘跟上。
几人被一只灵蝶拦住了路。
灵蝶呈血红色,与其说是灵蝶,倒不如说是骨蝶。
云凰微怔,这是母亲的地狱血蝶,多做传讯所用。
她伸出手指,血红色的骨蝶落到她白皙的手指上,红白相衬,煞是漂亮。
骨蝶落在手指上的那一刻,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传来,犹如万年陈酿的美酒。
“天下第一楼,本君等你。”
她又是一怔,心底掀起惊涛骇浪,父君?父君来了!
景忻云略微皱了精致的眉宇,担忧地看着她:“主上?”
云凰回神,无奈地笑道:“无妨。”
稍后,云凰得知苍穹天在碎玉轩,便前去告知。
谁知,却在碎玉轩的门前停了脚步。
男女嬉笑怒骂声,荒淫无度,声声入耳,尖锐,刺耳。
让云凰丢下了对夫君最后所顾及的面子。
血红尘握起腰间的鞭子就要闯进去,奈何景忻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昆吾见皇后娘娘刚来碎玉轩就停下了脚步,然后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便心下猛然一个咯噔,连忙开口拦下。
“皇后娘娘,留步。”
云凰身形微顿,稍稍转过头,那张绝美的侧颜上神色淡淡,看不出悲喜,却让人入坠三冬。
昆吾一怔,连忙缓过神来,开口道:“皇后娘娘不如留下个口信来。”
云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漆黑浅淡的眸子微闪,忽然笑了,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你大灾将至。”
昆吾微怔,不知所云,有些疑惑,没生气,他以为云凰是被主上气到了,所以才把怒火出了在他身上。
可,当他抬头一看,皇后脸上一片坦诚,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云凰见他疑惑不解,便一笑了之,而后又开口:“本宫要出宫一趟。”
昆吾回问了一句:“您何时回来?属下好通知侍卫下钥。”
云凰轻笑了一下,沉默不语地离开。
半晌,昆吾才听到一声悠悠的声音。
“不回来了。”
昆吾心下大惊,面色微变,脚下连忙向碎玉轩走去。
将此事告知苍穹天,奈何对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她出宫也得告诉朕!?”
“可……”皇后娘娘说,她不回来了。
昆吾张了张口,见他面上显而易见的厌烦,便闭了嘴,不再有任何言语。
只在心底默默担心自家陛下回过神来以后的后果。
此时的昆吾并不知道,云凰离去给苍穹天所带来的巨大伤痛使他没有任何精力去追究任何人。
那时的他后悔万分,对她的冷漠早已如水堤一般坍塌,万里江山早已入不了他的眼。
为了她,不惜放弃筹谋多年的天下。
何为天下?
心有多大,天下就有多大。
痴情人的天下是心中的那个人;市井中人的天下是他的那个小家;读书人的天下是学而优则仕的那个仕;江湖人的天下是武林;统治者的天下就是填不满的疆土。
我不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我说,这天下,可以是疆土,可以是人间,可以是天地之间的每一个角落,端的要看你放眼一望,能心怀多远了。
这么飘渺的概念,没有是非,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
屋檐下也是天下,云崖间也是天下。
七宗有名,首曰天下。
天下第一楼,传奇的存在。
建立三年,一朝崛起,以天下为名,第一自称。
虽行商贾之术业,却掌天下之财路。
对此势力,众说纷纭。
或曰:楼主狂妄。
或曰:楼主清风明月,尊贵无双。
诚然,众人言语只是传言。
天下第一楼内云凰正怔愣的站在五楼门口。
华夏九重殿继承人九宫血凰,素来波澜不惊,便是泰山崩于面前也可面不改色,此时,她的手指竟微微颤抖。
半晌,她才推开门,牵着苍澜晨进去。
推门而入,一进去就能看见正对着门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男人一头长及腰间的墨发,如墨色绸缎在背后恣意铺染。那双眸黑如苍穹,仿佛蕴藏天地间最纯粹的黑,浩瀚如那广袤的星空,深邃似那宇宙的无边,让人沉沦,让人移不开眼。
只这一双眸就夺尽了天地光泽给人一种天地上下唯吾独尊的压迫感。微勾的唇角危险乍现,说不出的极致魅惑,道不尽的隽永飘逸。
一手端着一杯茶,一手拢在袖中,一袭紫金麒麟墨袍,尽显身形欣长,雍容华贵。温润中隐藏霸道,优雅中彰显雍容,那是天山雪莲般的高贵与华美,地狱火莲般的强势与毁灭。
此人便是九宫血凰的父亲,亘古大陆苍穹帝君,北楼炎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