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抬头,微微一笑,让人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位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君。
“没关系,等他回来,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云染歌一笑,掩下眸中的苦涩之感:“当然。”
空魂和帝容锦对视一眼,端起酒杯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所以云殿并不是孤独的,只是她心缺了一块,等着她的帝君回来填补。
她的九重殿里,种满了从华夏移过来的玫瑰和彼岸花,开的煞是艳丽漂亮。
她总想着,或许下个花开的季节,北楼炎冥便又会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了。
可是彼岸花的花期却是千年之久。
到时候莲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或许会成为比她还要强大的存在。
她不能等,所以便将星辰界和亘古界交给疾风和景辞他们,自己再次游历六界。
她曾和北楼炎冥说过,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他们要去看遍锦绣江山,他们要去一片世外桃源,好好度个蜜月。
他食言了,她便独自一个人去看他们没曾见过的风景。
第一站便是星辰大陆的落日之森,她的重生地。
眼前是一片碧悠悠的湖水,此时正值春天,万物复舒,那湖水却依旧是冰寒刺骨。
云染歌忽然便想起,当年她和北楼炎冥便是在此地初见,那是他懒懒的倚着树,她有些狼狈。
想起过往的种种,她的唇角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来。
“若然你还在……”她坐在湖边,雪白的赤足没入了湖水中,“若然你还在……我们……”
湖水被搅出层层涟漪,她却只是带着苦笑摇摇头:“你到底是不在了,地魂珠对你来说是好是坏,你只字不提,你骗了我,这一次真的骗了我。”
她闭着眼,一滴泪滑入湖水中,云殿的一滴泪顿时让这寒冰湖化开了。
湖底隐隐生出波动来,冒出一丝丝黑气。
云染歌猛的眯起眼来,片刻后却见从湖底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来,那双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脚踝,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扯入了湖中。
男人坚实的身躯顿时将她狠狠的压在湖边,那只手挑起她的下巴来,用一双血色暗眸迫视着她,暧昧又霸道:“染染,想本君了没,嗯?”
云染歌愣然,莞尔一笑,压住那双薄唇狠狠一吻:“想!”
“走吧,我们先回去。”
云染歌伸手抓住北楼炎冥的大手,紧了紧。
北楼炎冥点头应声:“好。”
北楼炎冥修骨玉长的大手掌心微带暖意,包裹着那纤纤素手,十指相扣,这两人之间总是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便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彼此相通的心意。
云飘扬,风微凉。
宁静的日子,时间总是流逝得分外之快。
大雾磅礴,鸢尾红地琼楼玉宇在这冰天雪地之间若隐若现,一座冰雕玉琢的宫殿之前是一片花海,点点粉色的花瓣夹杂着漫天飞雪飘零而下,清香四溢,景色美得让人窒息。
一朵碎花飘落在白玉酒杯之中,溅起轻微涟漪,被清风一吹,旋着打了个圈后便颤巍巍的沉入杯底。
握着这酒杯的手麦色肌肤,五指之间密布粗粝的厚茧,顺着那健硕的黑衣臂膀看上去,便是云顾延那张酷绝天下的俊美老脸,神色古怪,剑眉微蹙。
再顺着他那灼灼的眼神望去,会惊悚的发现,对面的人竟然是北楼炎冥,那冷峻容颜之上一脸淡然模样。
很难想象,这两个人单独坐在一起,竟然还这般相安无事。
云顾延一动不动的正襟危坐,那深沉冰冷的眸光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将北楼炎冥打量了个透彻。
奈何对面的人实在是沉默得很,自斟自饮,欣赏着周围的美景看上去怡然自得,幽深的眸光只是偶尔认真打量下不远处大门紧闭的宫殿,似乎并没有要搭理云顾延的意思。
细碎花雨飘零,景色很美,只是这气氛实在是诡异的很。
“咳,咳咳!”
最终还是云老爹没有按捺住,握拳在唇边不轻不重的咳嗽两声,昭示他的存在。
而北楼炎冥那远山般的修眉微微一蹙,但听得这声响之后,也只是回眸淡淡的看了云顾延一眼之后,便又望向不远处断崖下的云海之中,眸光悠远,若有所思。
云顾延双眼瞬间一瞪,差点没忍住直接拍案而起。
他真是闲得发霉了,和这小子喝什么酒!
“哼。”
云顾延似乎隐隐轻哼一声,头也是偏向一侧,此时心情颇为激动的他和半天不吭一声的北楼炎冥坐在一起,却是差点没将老毛病给憋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恼怒着什么。
云染歌已经闭关炼丹有十日之久,九宫烟瑶亦然在那不远处的大殿之中。
云顾延寸步不离的守着,这闲来无事,唯一的乐趣便也就是和人在这外面喝喝酒,只不过这次似乎找错了对象,和北楼炎冥待在一起也着实是为难死云老爹了。
“我说,你,你小子。”云老爹终于是忍不住开口。
北楼炎冥微微侧身,披散在肩头的墨黑长发流水般倾泻而下蜿蜒胸前,其中还夹在着零星碎花白雪,只见得他薄唇轻张,不冷不热的吐出两个字:“怎么?”
云老爹瞬间都快抓狂了。
这么个冷冰冰的臭小子,真不知道小歌儿喜欢他什么!
北楼炎冥皱眉,似乎不解云顾延为何这般凶神恶煞的盯着他,表情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不是很热衷于去搭理的样子。
全然把炎焓再三嘱咐的讨好岳父的重要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云顾延看着北楼炎冥那表情,噎了半晌,最终将挤在嘴边的话又默默的咽回了肚子里面去。
“哼。”抬袖一拂,云顾延端着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最后猛地搁置在身前的石桌之上,发出哒的一声脆响。
“哒!”
这臭小子,和他说一句话会死么?好歹他也是这小子的岳父不是?
呸呸,谁是他岳父!
“呸呸!”云顾延心中刚无意识的蹦出这么个想法,便赶紧否定,在那里皱着剑眉默默的猛摇头。
要是小歌儿嫁给这个小子,那岂不是要闷死?不行不行,他的闺女可不能闷坏了。
北楼炎冥垂眸,瞥了眼他手中的酒杯,又抬眸看了眼他那纠结的表情,薄唇轻勾出不浅不淡的弧度:“岳父大人是在想本君和染染的婚事么。”
低哑而惑人的声音缓缓而出,瞬息之间,仿佛将周围的十里花海都酿制成醇厚美酒。
云顾延却是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口气都显得有些仓促,差点每一口呛死:“你……你!”
这小子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么?
北楼炎冥眸中划过一丝狡黠,低笑,俨然是一副你不用说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沉声道:“岳父大人还请放心,所有的事情云倾天宫都已经在准备,只待染染点头一应便可。”
“准,准备!?”云顾延双眸一瞪,差点没直接蹦起来。
这也太不将他放在眼中了吧,他都还未应声要将闺女嫁给这小子呢,准备个屁!
北楼炎冥眉梢轻扬:“若是还有什么遗漏的,岳父大人尽管提就是。”
北楼炎冥一口一个岳父大人,而云顾延也俨然是没有发现自己并未反驳。
其实云老爹打心底深处还是认可北楼炎冥这个女婿的,只是作为一个爱女如命的父亲,宝贝女儿好不容易来到自己身边,捧在手中还未捂热乎就要嫁给别人,心中的不舍和不满,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而已。
而北楼炎冥这个开口便四两拨千斤的主显然不买账,这也是为何云老爹每次见到北楼炎冥便这般抓狂的原因之一。
“哪点都不满意!”云顾延嘴硬的哼了哼。
想娶他云顾延的宝贝女儿,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北楼炎冥毫不在意的一阵低笑:“那就从头开始准备一次便是。”
对于染染,他总是愿意给这天下最好的一切,他的染染,也值得最好的一切。
云顾延身形微微一怔,转眸定定的看着对面那一脸冷淡平静,却是近乎偏执的男人,那深沉的眸光之中终是闪过一丝动容,这样的执着他再熟悉不过。
“君上。”
就在两个男人静静对峙的时候,不远处传出一道温润的轻唤。
北楼炎冥收回眸光,殷红的薄唇轻轻一勾,周围旋转飘零在空中的花瓣都仿佛缓缓盛开一般,云顾延眸光一错,从北楼炎冥肩头擦过望向他身后的位置。
“君上,云城主。”时封在阵阵寒风之中缓步而来。
云顾延不冷不热的轻嗯一声,心中想的却是:这人又是谁?
“事情都处置好了?”北楼炎冥伸手握住身前的酒杯,头也不回的淡淡一句。
时封已经走至北楼炎冥身边:“是的,都已经处置好了。”
听时封话中的意思,明显是刚到达鸢尾红地不久。
在北楼炎冥和云染歌赶往鸢尾红地的时候,北楼炎冥早就传信给了时封,让他准备大婚的一切事宜。
北楼炎冥轻嗯点头一声,忽然皱眉又随口疑惑一语:“墨影何在?”
墨影,北楼炎冥的左膀右臂,两人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状态,或者更准确的说,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同跟随在北楼炎冥身边,这会儿只来了一个,北楼炎冥随口一问并不稀奇。
只是时封的反应却是十分古怪,那张温润的面容甚至于微有扭曲。
“他……他……他最近有点忙。”时封表情很是怪异,吞吞吐吐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北楼炎冥刚拿起手中的酒杯,便又缓缓放下,回眸有些诧异的看了时封一眼:“嗯?”
时封干笑两声,伸手摸摸鼻尖,语气依旧古怪,“忙,有点忙。”
那含糊的口气,有些哭笑不得的成分在里面。
“忙……?”北楼炎冥哑声一语,几不可见的点点头,那削薄的唇瓣轻抿成一条甚为优雅的弧度,但也只是定定的看了时封一眼,便也就并未多问。
时封垂眸默默看着脚尖,墨影这小子,这次算是一脚踩在泥坑里了吧。
自从天下一统后,他就被夜魇杀给扣在了他的暗影阁里,疾风和炎焓多次前往营救却被夜魇杀一人给打了回来。
“噗嗤——”
时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尽管已经在克制了,但还是没忍住不小心笑出了声来,不大不小的动静惹来北楼炎冥侧目一眼后,赶紧握拳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站在边上。
飞雪飘扬,外面的气氛越来越诡异,里殿内的云染歌,在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为九宫烟瑶赶制丹药。
“轰轰!”
偌大的内殿之中很是安静,只能听见火炎熊熊燃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