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殿最近闲的不知道做些什么,就一心一意地攻读起自己写的那本日记。
这本日记还是蛮难读的,除了当中一些暗示性的话语之外,就是一些言简意赅的称呼。
他知道春秋笔法是很多人在写日记的时候都会用到的,但是能把春秋笔法用到这种地步,他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是第一次见。
老是在读着门子的时候,他总有一种在学习文言文的感觉,还是那种晦涩难懂的文言文。
最要命的是,这里写东西的时候,很少会用到标准符号,甚至连间隔都用的很少。
就像遇见了一个当初他最常看见的文字游戏,“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这种话可是有着接近九种的拆法,每一种拆法都有着不同的意境,让人感觉到不一样的意义。
大致能够分为以下九种形式,“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这还是比较简单的一句话,要知道司徒殿的日记加起来足足有十几万字,当中有些话还是很长的一大段,足足有数百字。
那样一句话读下来,让他的脑袋发昏。
好在经过他最近这半年的努力,了解了很多读法,在读书这件事情上也精进了不少。
现在读起那些文言文,也不会弄得头昏脑涨,还能够根据语义分解句子和段落。
在来这里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古文不错,可是真正地看到这种没有任何注释,又看不出主谓宾的句子,他才知道人间疾苦。
司徒霏每日来看他,只是司徒殿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哥哥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感觉他好像不是来看自己的,只是来看自己到底在不在这里,换做是普通人家,就算不是很担心,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说。
好像司徒霏根本就不认识他这个弟弟一样。
司徒霏不想和他说话,他发现现在的司徒霏和以前的他有些不一样,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可是依旧让人觉得不舒服。
所以他纠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口吻,或者是怎样的话,和眼前这个看起来不一样的弟弟说话。
他生怕现在的司徒殿和以前的司徒殿一样,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就生气,甚至是离家出走。
等看完每天规定的任务之后,司徒殿开始了自己的摆烂生活,也没有太多的活动,就是在自己屋前的鱼池里看看有没有鱼上钩。
他钓鱼的本事本来就很差,再加上每次钓到鱼的时候,他都会等上许久才收竿。
所以钓了一下午,他的还是什么都没有收获,就像是在水边空坐了一下午,荒废了一下午的光阴。
在外人眼里,他这样或许有些浪荡,在自己眼里,他乐在其中。
要不是宋少卿每日都来烦他,他都觉得自己在这里享受退休生活一样。
宋少卿来这里,不是他想来看司徒殿,司徒殿命大,宋少卿相信这个王八蛋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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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的。
只是压不住自家妹子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人,不体谅自己这个哥哥,反倒是体谅她那薄情寡义、花花心肠的未婚夫婿。
他实在是心疼自己那个妹子,本就清瘦的小丫头,在看见司徒殿受伤之后,看起来像是纸扎的人一般。
宋少卿害怕自己吹一口气,就把这丫头吹飞了,吹到司徒殿的心上。
正在钓鱼的司徒殿又等来了宋少卿,宋少卿依旧是那副牙根子痒痒的样子,司徒殿对他现在的状况是爱答不理。
连让他坐下的心情都没有,宋少卿说道:“你就不能去我家看看我妹子吗?
难不成我那妹子在你心里什么也不是吗?
我知道你司徒殿是个浪子,可是你要知道,我妹子是真心的喜欢你。
又不是那种普通女子,专喜欢你的皮囊。”
司徒殿说道:“那是我和她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插手。”
一想到这些感情上面的事情,司徒殿就觉得自己读的那些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他知道的圣贤道理,让他不知道怎么应对宋轻雪。
“你哪怕写一封信给她也行啊?什么也不给她,就让她在那里想着,就算是陛下,也不像你这样啊。”
“写那些代表不了什么,不写那些,也代表不了什么。情感这种东西,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你想要改变人心,不是你一个人,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那你不能让我妹子就这样干耗着吧。
她本来就够瘦弱的了,现在更是看起来皮包骨的样子。”
司徒殿沉默一会儿,说道:“我回去找根笔,你从袍子里面扯下一块布,我哥看得紧,不让我往外面送东西。”
“我这身袍子很贵的,要不扯你的袍子?”一听到司徒殿要扯自己的袍子,宋少卿担心起来,现在的他,又不是很担心自己这个妹子了。
“我连废纸都会被我哥的人检查,要是衣服上缺了块布料,岂不是更让他怀疑?”司徒殿翻了一个白眼之后说道。
宋少卿咬咬牙,说道:“罢了,不就是袍子吗。大不了不要了,又不贵,你别在这里站着了,快去找笔来,我早些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饭点呢。”
“好,我现在就去,也不知道体谅我这个病人。”司徒殿埋怨道。
“为我妹妹这样的姑娘做事情,又不是不好的,你小子平日里的那些花心都哪里去了?”宋少卿冷哼道。
司徒殿快速地回到房间里,取来自己常用的两根笔,开始在宋少卿撕下来的布上写字。
开头不算平庸,可也称不上极好。
他写道:“见字如面。轻雪,多日不见。不知卿身体如何?
我身体已经无恙,近日无所事事,偶以钓鱼为乐。……
卿当以身体为重,勿要因心情而伤身体。如有重见之日,卿当如旧日之样貌。”
看着司徒殿写下的书信,宋少卿原本的笑容凝固了,他说道:“你就给我写这个东西吗?
信不信以后只要你去青楼,我都去你那里给你砸场子,你司徒殿的名声本来就不好,我不建议让你更坏一些。”
“没用,你现在说我的名声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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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这件事情。”
宋少卿黑着一张脸说道:“就当兄弟我求你可以吧。我这辈子没求过你别的事情,就当为了我妹子一次。”
“好了,我答应你。只是你不能告诉轻雪我为什么不见她。
我最近这段时间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我要是冷静好的话,我会去见她的,冷静不好的话,以后再说。”
宋少卿欲言又止,有些话说了没什么用,只会让两个人之间的情感越来越淡薄,就像是本来平静的一片冰,在上面踩一下看不出什么异常。
可是只要表面上的冰没碎的话,就没有人知道,底下那层冰,和冰层下真正的事实。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不会说出口,就像我有一些话,也不能说出口。
人总是要有难言之瘾的,不然这世上就没有秘密,也没有谎言,这世上也不会有希望和幻想。
只有沾着血的,惨烈又悲壮的事实,这人间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能够写在明面上的,也不是能够说出口的。”司徒殿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想说话,于是说了这样一番话。
宋少卿点点头,“好了,不说这个,等你想明白的时候,咱们两个喝酒去。
今天还是麻烦你了。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不想回答就不说。”
“想问就问,没必要在我这里说废话。”
“你为什么不当着她的面说明你的想法,而是在和她见面之后,故意躲着她不见。”
司徒殿猜到他会问这个,说道:“我不想让她对感情这件事情上太失望,我可以不喜欢她可是她不能太难过。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是我的问题,你不要管我。”
“可是这样,你们两个之间也是会和以前一样的。
在这里,我也不用避讳什么不应该说的话。只要皇帝还活着,他就不可能会让你们两个之间的婚约解除。
皇帝就是想让司徒家和宋家绑在一起,不让司徒家再是大郑的孤臣。
你兄长那边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大婚了,即使他和你那位嫂子感情不好,可他也不会再娶。
你们司徒家就只有这条路去走,所以,阿殿你不要因为一些原因,就做出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
司徒殿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这些道理,我只是在说服自己,想要给自己一个说法。
你不懂一种道理,你见过大海之后,再见到河流,你依旧会产生畏惧,可是畏惧是不如以前的畏惧的,因为你畏惧大海的时候,就没想到河流。
害怕是不会改变的,只是害怕不一样了。”
“听不懂,我知道你变了很多,可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你接受了一个家族的名誉,你就要为家族做出同样的贡献。
司徒家可能和其他家族不一样,可是司徒家还是司徒家,依旧是家族。”
司徒殿没有再说话,很快但很公正地写完了那封书信,那封书信的言辞很婉约,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单纯的美好。
像是当年司徒殿第一次给人写情书的时候,那封情书上的文字,普通却带着那种淳朴的感情。
等到宋少卿走后,司徒殿说了一句话,“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