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生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说是晒太阳,不如说是晒干自己的忧伤,这么冷的天,太阳再怎么暖和,也不过是只让自己能够暖一些。
都不如饮一壶烈酒,让自己暖和的快些。
少年就静静地坐在太阳底下,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能是在年少时的除夕,那时候爹娘都还在,自己也还只是个孩子。
其实少年现在按照司徒殿的说法,也还只是个孩子,只不过他一直都说自己是个大人。
许平生没有多难过,可是说他不难过也是假的,平常再多的苦,其实也是可以忍受的。
别人家的圆满他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因为他可以躲得很远,躲到人少的地方,躲到不圆满的地方。
可是这和除夕夜不一样,除夕夜虽说不尽然是万家灯火团圆夜,可是至少在他能够看到的地方,都是团圆的景象。
少年在很多时候都遇见了那种不会团圆的人,可是那种人不要说让少年得到安慰,不让少年难受都已经很不错了。
有的人见到过得不如自己的人,会觉得心情好些,会让自己舒心很多,这不能说是对的事情,可也说不上很错。。
有的人见到过得不如自己的人,是感恩自己的现在,会更加努力,这种人会成功,能走的很远。
有的人则是见到这种人会想起自己的不如意,会回忆起那些曾经让自己无比痛苦的时光。
显然的是,少年就是第三种人,他现在过得其实也很不如意,只是和以前比起来好些,只是这种好些意义不大,在爹娘走后,少年的生活再好,也不会如以前那样的生活。
生活是越好越令人开心的,可是如果连那些最基本的人之常情都满足不了,在少年的心里,再好的生活,也不如年少时的那些欢喜。
有的人前半生很苦,靠着后半生的拼搏活着,有人前半生很甜,后半生就靠着那些前半生的糖活着。
而少年则是前半生很苦,靠着自己的回忆活着。
他很少怨天尤人,可能这也是他父亲留给他最后的一件遗物了。
司徒殿偶尔会看许平生两眼,他总觉得少年那样很是可怜,可是也同样很是让人敬畏,能够在这样的日子里坚持自己的本心,还没有任何失态的人,不多,也很让人尊敬。
宋少卿轻声问道:“那孩子放在那里没事吗?我担心他会忍受不了。”
“你不要把人都当做你那样,你不行的事情,人家就能做到。何况他若是连这些苦都忍不了的话,你恐怕都看不见他。
这样的苦在你眼里,已经算是很让人很不舒服的。可是对于他来说,这样的苦是最平常的。
或许这是最难熬的苦,可是这不是最危险的苦。若是把他当兵之前的那些事情放在你身上,你早就死在这里了。
而且你这样的体魄会觉得在战场上没什么问题,可是他这样的呢?”
宋少卿慨叹了一声,“我终于明白陛下最喜欢说的那句话了,这天下的庶民苍生,如果能够如意一些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你应该知道陛下为什么让我来这里了吧?多半是我祖父让我养伤的同时,顺便在这里知道民间疾苦。”
“可是咱俩不就是放在明面上的棋子吗?你大哥和我大哥才是真正的继承人,有他们两个就可以了,难不成陛下想培养你,不想培养你大哥。”
司徒殿一边切菜一边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好像是白痴啊,“你应该知道的道理,我大哥已经在这里待了很多年,而且他可以说是陛下在暗地里扶持起来的,陛下扶持起我来,怎么可能比扶持我大哥更加顺手?”
“那为啥陛下要扶持你,难不成他想让你对抗你大哥?”
“你这些天说过最聪明的话,就是这句话了。陛下本来扶持我大哥的意思就是想趁着我祖父不在的时候,让我大哥能够早些继承我祖父的实力,西北军现在只认司徒家,是让陛下很忌惮的事情。
而我祖父还在,更让陛下觉得很是不舒服。
所以他想让我大哥念着他的好,而这之外就是想让我祖父早些放下那份职责,他放下的越早,陛下的机会就越大。
到了我这边,陛下答应我祖父的要求,是陛下和祖父暗地中的博弈。
各有所得,各有所失。是好事,也不全是好事。
但是说到底对我都不是坏处,所以祖父也就答应了这些事情。
陛下答应祖父,是陛下和祖父的开诚布公。祖父自然知道,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这种东西太复杂了,两个人都在这里赌博。祖父赌的是我不会成为陛下的爪牙,陛下赌的是我会成为他的爪牙。”
“为什么你在身上押宝啊,陛下这么些年也不是忍住了吗?”
“这件事情就是太上皇的手笔了,太上皇很多年没有加入到朝堂中来,这次出手,陛下就不会放过了。”
“看来你来这里的目的,看来还真是不一般。难怪我爹说让我来这里历练历练,看来是跟在你身边混日子了。”
“这只能说是宋柱国这个人很有远见,而这种远见是你这种人理会不了的。”
“夸我爹就夸呗,骂我干啥。我家这不是虎父犬子吗,我不怕有人这么说。可是你不能骂我啊,我最不喜欢别人骂我了。”
司徒殿笑了笑,“你呀。至于太上皇为什么选择我,我就不太知道了。
可能是想给我祖父最后一点安慰吧,就我所知,我父亲的事情虽然是在陛下的时候,可是太上皇对于这件事情的亏欠也不小。”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父亲很少和我说这些话,你应该知道。”
“我自然会知道啊,我祖父可什么事情都和我商量。”司徒殿眉飞色舞地说道。
“太上皇其实也不见得完全是亏欠,我爹一直教我一个道理,无情最是帝王家。”
“慎言啊你,有些话说到这里就够了。我现在可不敢乱说话,现在这里能够安身,以后可不行了。”
“你不是被太上皇选择了吗?”
“你要知道我被
(本章未完,请翻页)
选择是因为我自身也不差,不完全是因为我祖父的博弈。”
“好好好,说的有道理。”
“不操心那些,操心那些也没什么用的。我其实不想参与到那些博弈中,我只想简简单单的当我自己,最多就是在朝中混个散官,然后自己做些喜欢的事情,比如写书,比如玩乐。”
“这不就是我的想法吗?你以后可要带着我一起啊。”
“不一定,现在我才十几岁,以后的日子还长久着呢。”
“我干活去了,说了半天还是想过现在的生活啊。”
司徒殿笑道:“这种生活多好啊,什么也不用算计,什么也不用担心。”
“我觉得你算计的不少,哪怕是你可以不去算计。”
司徒殿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啊,自己不是说好摆烂了吗?为啥还要现在这样,这样活的多累。可是在宋少卿身边,他就只能够说道:“我这不是算计,我这是分析。”
“狡辩啊。不说这个,赶紧忙吧。这天气怕是要下大雪,到时候还得收拾院子。”
“行。这时候天也不早了。”
司徒殿晃了晃脑袋,不再算计什么烂七八糟的东西,其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陛下要依靠自己分散西北军。
很多人都比自己合适,不管是严镇还是陈风战,只是这两个人从来都忠心不二的,难不成自己就这么吊儿郎当吗?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不去想那些。
司徒殿包好饺子,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腰,结果发现只是精神上有些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疲惫。
“身体好久就是好啊,不然这么重的伤早就死了。”他嘟囔了一句。
宋少卿刚好进到屋里面,“下雪了。又下雪了,难怪这里一到冬天就打不了仗,这几个月的雪,比我在长安城看见的十年的雪都多。你手最这些没事情吧。”
司徒殿伸出双手,给他看了看,“好多了。还是你小子药多,止疼的不说,还有这么快治好冻伤的。你说要不靠这个挣钱?”
“冻伤很常见不假,可是这些药的花销也很大。这些日子你用的那些药,大约有数十两银子的花销。”
“我在这里一个月才几两银子,干了半年,不如药钱。”
“没办法的事情,都是名贵药材。”
“我的计划又破灭了。好了,还是好好地干我的活吧。”
“你还差钱吗?”
“我缺钱,我在这里挣得是最少的。我要的钱不多,少花一点,我祖父他们就能够省些钱。”
“你们司徒家的日子,是大郑所有勋贵当中最苦的。”
“不说这个,你去喊平生过来吃饭。”
北方的天在冬季总是很快就会黑,没下大雪的时候就是如此,下大雪之后黑的就更快。
三个人坐在屋子里,灯火通明,饭香四溢,只是气氛略显沉默。
来到这里之后,许平生就没怎么说过话,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很多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