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这是叶夏最直观的感受。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是觉得晕眩,腹中绞痛,胸口又郁结,好像随时能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吐出来。
他感觉自己在旋转,似乎是掉进一个永远触不到底的深渊里,凛冽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夺走了他身体里所有的温度。
他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靠着谁,可是又觉得像是一脚踩空,他呢喃了一句,就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说的是什么,他根本听不清,只是觉得这声音,好熟悉。
可能是被那种狂风吹得多了,他竟然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靠在习霜背上,在飞驰,在急速前进。
他以为他在做梦,思绪又渐渐困顿,然后又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还在想,为什么他老是做梦梦见习霜?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首先看见的是白花花的墙顶,然后强烈的消毒水气味灌进他的鼻腔,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
他的目光从墙顶移下来,就看到了正缓缓滴落的点滴,他正看着点滴发呆,叼着一包烤玉米的习霜就闯进了他的视线。
习霜一边啃着玉米一边看手机,慢条斯理地从门口进来,压根没看见叶夏醒了。
她走到床尾坐下,正被一条微博吸引着眼球,一边吃一边发笑。
叶夏也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床尾的习霜,不知道是不是医院的灯光自带滤镜,叶夏突然觉得,习霜好漂亮。
是那种让他的心脏不自觉地跳动起来的漂亮。
他移不开目光,直到被习霜的目光撞上,他才瞳孔颤动了一下,避开了视线。
“醒了,感觉怎么样?”习霜倒是完全没感觉到微妙,依旧啃着自己的玉米。
“好……好多了。”叶夏开口发现声音嘶哑,喉咙里烧得疼。
习霜看了看针水的容量,说:“还有一瓶,打完就能走了。”
“我想喝水。”叶夏轻声说。
习霜把玉米放一边,走过去把他扶起来靠着床头,又拧开矿泉水递到他手里。
叶夏刚想伸手接,习霜又把矿泉水收了回去,说:“不能喝凉的。”
说完她重新把矿泉水盖上,跑去饮水机旁边接了杯热水给他。
叶夏接过热水,抬眼看向习霜,习霜又好整以暇地拿起玉米接着啃,声音含糊地问:“你怎么搞成这样的?”
叶夏端着热水,感受着纸杯里传来的温度,想起自己和蔺月繁的作死行为。
蔺月繁买来的冻品着实有些多,两人把冰箱里多余的东西都腾出来了,费了好大力气才塞进去一部分。
剩下几样实在放不进去,蔺月繁就提议干脆做成熟食吃了。
其实两人吃过晚饭了,但是胃里的容量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会有的。
不要浪费东西是个好美德,可问题是这两人对自己的厨艺竟然还挺自信,在厨房里挥斥方遒,豪情万丈,做出一份黑暗料理。
然后他们自己还吃掉了,不得不说是真难吃,叶夏第一次知道自己做的东西这么难以下咽。
吃完之后叶夏老是觉得心口发闷,他一个劲地喝水,结果越来越难受,头疼,腹中绞痛开始一齐袭来。
然后就是折磨人的上吐下泻,叶夏被折腾得差点背过气去,再后来蔺月繁照顾着他,说让他在被子里闷一身汗,没准就好了。
他就闭着眼睛昏睡,睡着睡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睛,就是在医院里了。
“医生说你水土不服,又食物中毒,好在是轻微的。”习霜叹了口气,说。
叶夏绝望地闭了一下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为零。
“那蔺月繁怎么没事呢?我们吃的都是同一样东西啊。”叶夏由衷地问。
习霜耸耸肩,没有说出那个“因为你是倒霉蛋”的实情。
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况且叶夏是个头顶乌云的人,分外能得到老天的“眷顾”。
“吃东西吗?我看你都吐得差不多了,我去给你买份粥?”习霜已经啃完了自己的玉米,说。
叶夏摇摇头,看向习霜,看见她嘴角还沾着一颗玉米粒,偷偷抿了一下唇。
“那我去外面椅子上躺一会儿,我好困呐。”习霜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点滴完了你自己按按钮呼叫啊。”
叶夏“嗯”了一声,目送着习霜走出了病房。
他看看自己躺的病床,想着说让习霜过来躺一会儿,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们关系还没亲密到这种程度,躺一张床上,那不是耍流氓吗。
这间病房里有三个床位,另外两个病人睡得正香,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叶夏喝完了水,就靠在床头发呆,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没摸到手机,应该是落在基地里了。
叶夏就这么在床头干坐了半个小时,吊瓶里的针水完了,他按了按钮,护士来给他换了最后一瓶针水,最小的,估计也就半小时能吊完。
这打针水有个非常致命的问题就是,容易尿急。叶夏活动了一下身体,想着应该能自己下去上厕所,结果他浑身无力,根本起来不来。
而且这次的小瓶针水特别凉,进入血液的时候,手背微微刺痛。
他只能无奈地又靠回床上,盯着吊瓶希望它快点输完。
好巧不巧这时候习霜揉着脸进来了,先是看了看他的吊瓶,继而就坐在床尾,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叶夏一脸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在床上焦躁地动了几下,引起了习霜的注意。
习霜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到叶夏脸上,问:“你怎么了?”
“我……”叶夏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老脸一红,堪堪低下了头。
习霜的眼珠转了转,看着叶夏那别扭的样子,突然顿悟,问:“你要上厕所?”
卧槽,叶夏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为什么他觉得好尴尬,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人有三急啊,有些事情忍不了就是忍不了啊,不是毅力不毅力的问题。他只能轻微地点点头,都不敢看习霜。
“我没力气,起不来。”叶夏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