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轻的文武师傅,天下人人皆知。
冰峭很是奇怪,战神大将军张客,的确擅武擅兵,但他教出来的徒弟,能与江湖高手相比?能与特意豢养的暗卫相比?
但若非如此,宴轻与凌画两个人,是怎么一路躲避各方的眼睛,竟然过了幽州,到了凉州,又到了阳关城,如今还走了千里雪山与他们悄无声息错身而过没被发觉的?
冰峭看着宁叶,“不知宴小侯爷还有何师承?难道是大小姐嫁入端敬候府后,另留了宁家武功秘籍给他自学?”
“宁家的武功,要一岁沐药浴,三岁开经络。”宁叶道。
冰峭一拍脑门,他怎么把这个忘了,宁家人从不踏入京城,自然无人给他沐药浴开经络,顿时很是怀疑,“少主,凌画不会武,这个消息确实吧?是不是咱们没查到她其实会武?
“她不会武。”宁叶摇头,“若说会,顶多能撂倒两三个寻常武夫罢了。”
三年前,凌画临危受命,接手江南漕运掌舵使,朝野震动,天下人的目光集于她一身,那时,他就让人查了她,之后一年,东宫和幽州温家刺杀她多少次,鬼门关口过了多少回,他都清楚,她若是会武,早就瞒不住了。
“端敬候府两位已故的老侯爷没听说有多高强的武功。否则十年前,天绝门的人出动,也不会将侯爷逼入障毒林了。还有,绿林的黑十三与幽州温启良联手,在京城刺杀凌画,据说宴小侯爷不止受了伤,也中了毒。”冰峭道,“是不是他们身边跟了一个绝世高手?就跟……一样的高手?”
宁叶笑了一下,“这就不得而知了,天绝门的人杀了宴轻两次,表妹与杀手营的人合作,杀宴轻一次,其中,在西河码头回漕郡的路上,宴轻酒醉,人事不省,凌画派给保护他的人着实厉害,天绝门的人没得手,而在凉州三十里外,天绝门的第二高手带着三百死士,全部被绞杀,清音寺后山杀手营的人亦满门覆灭。”
宁叶顿了一下,“若是想知道他武功到底高不高,还是身边有绝世高手相护,让小叔叔去刺杀他,就有结果了。”
冰峭犹豫了一下,“今年公子已动用了绝杀剑,若想派……只能明年了。”
宁叶道,“那就明年,反正也快过年了。”
宴轻揽着凌画,冒着风雪,在夜间顺着风向掠出几十里,才将她放下。
凌画裹紧脖子上的白狐毛领,对宴轻说,“这个宁叶,真是讨厌,好不容易有一床舒舒服服的火炕,以为可以睡到天明,没想到半夜就得走。”
宴轻瞅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因为还没瞧见他的脸,如今才这样骂他?”
凌画睁大眼睛,“我瞧见他的脸,也抵不过他扰了我睡眠啊,为何就不骂他了?”
宴轻轻哼了一声,“你不是喜欢看脸吗?对长的好看的人,格外宽容?”
凌画:“……”
也不是啦!
她觉得宴轻似乎不太高兴,但这与吃醋不沾边吧?她就是有个爱与好看的人打交道的毛病而已,这是天生的,随了她娘,也没办法。
若非当年秦桓的爹娘长的不好看,哪怕交情再深,她娘才不会给她指腹为婚,她娘说秦桓生下来时,玉雪可爱的,不知道怎么长了几岁后,样貌上没太出挑,没将他爹娘的优点继承,专挑缺点的地方长,她娘还叹了好几回气,她说要不就给她换一个,她喜欢长的好看的夫君,她娘瞪她,说若是秦桓父母健在,她舔着脸取消婚约也就罢了,但他爹娘不在了,她就不允许她欺负失了双亲的秦桓,否则那孩子在安国公府可怎么活?若是她想悔婚,除非她死了。
后来,凌家遭难,她可不就死了吗?
凌画叹了口气,只能说,她娘的遗传太强大了。
她拽住宴轻的袖子,把脑子的伤感顺着风挥了挥,换成了一副笑脸,笑嘻嘻地说,“我最喜欢哥哥你,有你是我夫君,我还看别人做什么?有你就够了。”
“真的?”宴轻偏头看她。
“比真金还真。”
宴轻笑了一下,“行吧,姑且相信你了。”
凌画点头,相信就好。
若是以前,她兴许说些假话,但如今她说的真是真的。最起码,即便宁叶长的再好看,她也不准许他三分天下,分裂萧枕的后梁江山,这一点,是绝对不会因为他长的好看,她就宽容让步。而且,她真的太喜欢宴轻了,以后遇见了宁叶,她也不会因为他好看,就转而去喜欢上他,这也是十分肯定的。
因怕宁叶早起发现他们两人也在那一处农家落宿的痕迹,进而推测出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派人追踪。所以,两个人在天亮时进了小镇,宴轻买了一匹壮马,驮着凌画两人一骑,一路不停歇,继续赶路。
走了半夜又一日,来到一处城池,宴轻对凌画说,“看来宁叶没发现,或者是发现了,没让人追踪,我们可以放心了,今夜落宿在这里吧!”
凌画点头,她已有气无力了。
宴轻找了一家客栈,将凌画从马上抱下来,见她双腿打颤,小脸发白,站都站不稳,他干脆将马交给小伙计,一路抱着她进了客栈的房间。
宴轻将凌画放到床上,凌画身子一软,躺在了上面,疼的直吸气。
宴轻站在床边,看着她皱眉,“难受为什么一直不说?”
凌画苦着脸,可怜兮兮地说,“怕宁家的人追上来,不骑马不行啊,总不能坐车,那样走太慢了。”
骑马一日时间走出了几百里,而坐车,顶多一二百里。这区别可大了去了。
宴轻问,“双腿磨破了?”
凌画点头。
宴轻问,“身上可带着膏药了?”
“带着了。”
她本就是为骑马准备的,这一路上宴轻念着她娇气,都不曾骑马,所以膏药没怎么耗费,顶多在走雪山时,脚磨破了,她悄悄的躲开方便时,给自己的脚上了药。
药是好药,第二天,又能活蹦乱跳地走路了。
但如今,可真是受罪了。
宴轻抿了一下嘴角,“我去让人抬浴桶来,沐浴后,上了药,应该便能好受些了。”
凌画点点头。
宴轻又使了银子,吩咐小伙计,不多时,小伙计笑呵呵地带着人抬来了两个浴桶,宴轻问凌画,“还能走路吗?我抱你过去?”
屏风后这两步路,凌画自然能走的,摇摇头,自己找了干净的衣裳拿着,又找出了药膏,一瘸一拐,摇摇晃晃地去了屏风后。
宴轻坐在桌前等着她。
凌画费力气脱了衣裳进了浴桶里,将自己洗吧了一番,尝试着自己给自己上药,双腿内侧倒是好操作,屁股后面有些地方便是怎么也够不到了,她可怜兮兮地喊宴轻,“哥哥,有的地方我够不到上药,怎么办?”
宴轻吸了一口气,“我去找个女人来给你上药?”
凌画刚要点头,又改口,“不用这么麻烦吧?你给我上药不行吗?”
宴轻半天没说话。
凌画觉得他这么半天不吭声,应该是不行,只能说,“好吧,你去找人吧!”
她是真的自己上不了药,上一回骑马还是大婚时,整个人都快废了,比这严重多了,琉璃给她上的药。
她话音落后,听见了宴轻开门出去了的声音。
她裹了衣裳,拿了药膏,晃晃悠悠地出了屏风后,躺去了床上,盯着人来。
过了一会儿,宴轻去而复返,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一眼乖乖在床上盖着被子躺着的人,抿了一下唇说,“这客栈都是男人,就连后厨都没有一个厨娘,端盘子递水的,都是小伙计。”
凌画想笑,但事关她的伤,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苦着一张脸看着宴轻。
宴轻走到床前,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地说,“药膏呢?给我,我给你上药。”
凌画这时忽然有点儿不想了,她是想跟宴轻发生点儿什么,但绝对不是在伤痕累累的情况下,她想宴轻瞧见她,应该是白玉无瑕,绝对不是惨不忍睹,怕他以后有什么后遗症,立即攥紧了药膏说,“刚刚在屏风后,没有床榻没有椅子,不太好抹药,如今我躺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能行了,我自己来就好。”
宴轻挑眉,“怎么又够得着了?”
凌画眨眨眼睛,“恢复力气了?”
宴轻沉默片刻,挥手将帷幔放下,算是默认了她说的话,转身走了出去。